他仰面倒了下来,瞧见克雷莫克正俯身朝着他。雾幕蒙上了他的眼睛,历史学家的身影渐渐模糊了。
“我很遗憾。”克雷莫克说道,“您不可能再离开了……永远不可能再离开了。”
韦德躺在小十床十上,已经望着天花板:他的脑海里重又想起克雷莫克最后说的那句话:
“您不可能倒退了。您在时间上已经被转移。现在您属于这个时代了。”
可是玛丽还在等着他啊!晚饭已经难备好。她正在摆餐具。他瞧见她穿着连衣裙,上面系着一条色彩鲜艳的围裙,在桌旁忙忙碌碌。她就要上饭上菜,就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了。她是会等着他的!
韦德惊惶起来。不,他可不能注定成为一个囚徒,待在和自己的生活相隔有五个世纪的地方啊!这真是一个荒唐的梦。然而,他确实是在这地方。小十床十就在身下。这可不是假的,真实得无以复加,
他想起身,想喊,他的血管中奔腾着狂怒。他用拳头向小十床十捶去,绝望地呻十吟着。随后,他侧身滚向—边、门就在对面的地方。
这时,愤激之情忽地变成了恐惧。但见他双十唇紧闭,只剩下一条细缝来。
“玛丽!”他惊恐地喊出一声。
门开在那里,玛丽站在门槛上。
他笨拙地坐了起来.圆睁着双眼,想着自己是发神经病了吧?一点不错,面前就是她,一身缟素,正柔情地望着自己。
他站起身,无法开口讲出一个字来,怀疑自己是不是还能站得住。
玛丽向他走来。
她目光清澈,笑靥愉悦。她的手在韦德脸颊上抚十摸十着。他把脸贴在她那柔软光滑的秀发上,和她紧紧地拥抱。
“呵,玛丽.玛丽啊……”
“嘘,我亲十爱十的,”她喃喃地说,“现在一切都好了。”
他吻着她那十温十暖的嘴唇,惊恐已经离他远去,他用颤十抖的手指抚十摸十着她的面孔。
他们一起在小十床十上坐了下来。他不住地摸十着她的胳膊、她的手、她的面颊,似乎无法相信她的出现并不是在做梦。
“你瞧,我在这儿呢。”她说。
“可你是怎么来的?”
“我和你在一起了,这还不够吗?”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他脑中闪过。
“玛丽……”
“唔。亲十爱十的?”
“你要说个明白。”
”这可难哪。”
“难道他们……(但他知道这是不会的.因为这不可能。)难道他们用时间密封舱去把你找来了吗?”他还是把话说完了。
“不是。”她说,勉强笑了一下。
他从她身边挪开去。
“那么你是……”
他脸色铁青。两眼恐惧地瞪着她。
“我亲十爱十的……(她贴紧了他,用哀求的语气向他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在这儿的正是我,这你也很清楚。呵,我的亲人儿,我们的时间不多啊。十爱十我吧,我等得多苦啊!”
他重又把她搂在怀里。
“啊,我的天!玛丽,我该怎么办呢?你能待多长时间?”
克雷莫克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像鞭子在十抽十打着他似的使他难受:您那个时代人的存活时间,只有三刻钟左右。
“四十多分钟……”他正开口说.但被她止住了。
“不要去想它吧,亲十爱十的,我求求你此刻你我就在一起呀!”
他搂住了她;但他又想到另外一点,使他打了个寒噤。
我在拥抱的是个死人啊,因为她的十性十格不可能不把话说出来的。我怀里抱着的是一具死十十尸十十!
他们紧十贴在一起。但逐渐地韦德的身十子痉十挛得越来越厉害了。
现在还剩多少时间?她快要解体了吗?他自己是否又能受得住这个场面呢?然而就是马上离开她也不见得就会好受一点啊!
“告诉我,我们的小家伙怎么样了?”他尽力压下恐惧,问道,“是个男的,还是女的?”
她没做声。
“玛丽!”
“你不知道?”她说,“对,当然.你是不会知道的。”
“知道什么?”
“我无法告诉你小家伙的情况。”
“为什么?”
“我在分娩时死了。”
他还想讲点什么,但是他那给堵住了的喉咙口就是发不出声音来。最后他终于说道:“是因为我没回去?”
“对,”她柔声说道,“我不该这样;但是没有你我又怎么活得下去呢?”
“他们不肯让我回去,”他痛苦地说,(他热烈地望着她。)“你听我说,我会回去的。”
“木已成舟,你无法改变。”
“假如我回去了,这个舟就没有造成。我能把事情改变过来。”
她用一种奇怪的表情望着他。“说不定……”她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不,不是真的,这是不可能的!”
“我保证这是可能的……”
他止住了话,心儿直跳,因为他发现她讲的是另外什么事情。
妻子的左臂从他手中滑脱开来了。皮肉好像在消融,液化,变成一十十团十十腐败之物。
他嘴张得老大,定定地瞧着她,陷入恐怖之中。她给吓坏了,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两只手。但见皮肉正在剥落,一点一点,轻悠悠的,就像缭绕的雾霭。手化成了齑粉。
“不,”她叫道,“我不情愿呵!”
”玛丽!”
她想去握住他的手,可是她的手已经不复存在了。她俯过身去吻他,她冰冷的嘴唇在颤十抖、
“为什么这样快呵?”她十抽十泣着,“呵,你走吧,罗伯特,我求求你。别瞧了!(她站了起来。)呵,亲十爱十的,我原希望……”
没讲完的话消失在一种咝咝声中。她的喉头也在消融。
韦德跳起身来.想搂紧她,把最后时刻的消苦延迟些。但这个举动反而把过程加快了,解体的声音变成了一阵可怕的啸鸣。
他尖十叫一声向后退去,举起两臂遮住这惨不忍暗的景象。
玛丽的身十子成了碎片,这些碎片又变成了噼啪微响的细粒,袅袅腾向空中。继手之后,两臂也消失了,肩部开始变形。腿和脚在融化,皮肉像飞旋的云朵散了开去。
韦德跃倒在墙跟前,双手埋住了脸。然而他又忍不住要看一看。他分开遮住眼睛的手指,瞧着这幕情景,惊骇得不能动弹。
肩头和胸部不见了。下巴和脸的底部化成十十团十十十团十十水汽四处旋舞。最后消失不见的是眼睛。它们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悲怆地盯住他的两眼。
他脑中回响起玛丽的话:“别了,我亲十爱十的,我永远十爱十你。”这是她灵魂中所闪现出来的最后一点生命的火花啊!
他又孑然一身,形单影只了。
有好一会儿工夫,他漠然没有动弹,打着哆嗦,目光扫视着这间屋子。可是空空如也,玛丽来过这里的痕迹一点儿都看不见了。
他想到小十床十那儿去,可是两条腿迟钝得无法挪步。须臾间,大地似乎在他面前摇晃起来。
痛苦消失了,生成一股黑色的湍流,吞噬了他的知觉。
克雷莫克坐在椅子上。
“我很难过,您刚才休克得这么历害。”他说。
韦德默默地看着他。他的肌肉在抖动,四肢中又感到了热流。
“当然,”克雷莫克漫不经心地说,%我们可以对她再创造一次。不过她的躯体所能持续的时间将更短暂。何况,我们也不再有……”
“您要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呢?”
“我想过了,我们是不是再谈谈1954这一年。只要我们还剩有……”
“呵,您想过了!”韦德愤怒地站了起来,“您把我囚禁在这里,用我妻子的幽灵来折磨我,而您竟敢说什么要和我谈谈!”
克雷莫克在他的长袍里摸索着,毫不动容地掏出一个塑料盒,里面放着注射器。这种装腔作势、无动于衷的样子使卡德忍无可忍,用手背一击,把盒子打到了地上。
“该有个完吧?”克雷莫克平静地说,表情依然那么冷漠。
“我要走!”韦德口气强硬,“我要回到我的时代,请您不要阻挡我。”
“我根本就不想阻挡您。”克雷莫克回答说,这时显出了一点恼怒的样子,“是您自己给自己制造了障碍。您在跑进时间舱的时候,本该考虑一下会有什么后果的。至于您的玛丽嘛……”
韦德听到他用这种不关痛痒、使人讨厌的口气提到妻子的名字,连双眼都气红了。他伸出手之,卡住克雷莫克的脖子。
“住手!”克雷莫克给憋得透不过气来,说道,”您不可能回去了,我对您说……”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喉咙里挣扎着发出含混不清的咕噜声。韦德把手指越卡越紧。克雷莫克想把它们掰十开,但是徒然,他的两只手毫无力量。一会儿,历史学家便两眼翻白、身十子倒了下去。韦德松开手,把克雷莫克拖到小十床十那儿。
他向门冲过去,拼命想把它打开,脑子里乱纷纷地想着主意。尽管用的劲不小,门却纹丝不动。韦德退下来,气得脸都变歪了。
对啊!怎么没想到这一点的呢!他回到克雷莫克没了生气的身躯旁边,在他的长袍里把小控制板找了出来。他按下—个键。“历史栩栩如生”的大字标在他头顶上显现出来。他焦躁地叹了口气,按下另一个键;接着又按了第三个。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政十府机构建立在两十十党十十制基础之上。它们按照人民投票时的意愿轮流……”重又按了一个键接着又一个……
门开了,发出喟然长叹般的响声。韦德迅步跑了出去:门在他的身后又合上了。
现在,得找到实验室。万一助手们还在那儿呢?不管它了,总得冒个险哪!
他来到走廊,寻找通到实验室去的管道。这场经历真像一场噩梦啊!他发疯似的跑来跑去,一边在控制板的键盘上揿着碰运气,搞得不是墙隐退了,便是死人说起话来。他都没在意,差一点他就错过管道的入口处继续向前跑去,因为入口处的轮廓线和墙壁己混为一体了。
“住……手!”
他背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他转过身来,瞧见克雷莫克在走廊尽头摇摇晃晃地向他打着手势。想必他是在韦德刚才找门时恢复了知觉。
韦德赶紧钻进管道,门在他身后关上了。他感到座舱已顺隧道冲了出去,这位他松了口气。但他本能地忽然转过身来:一个身着军服的男子坐在长椅上,正用一支管状的武器对着自己。韦德楞住了。
“坐下来!”男子命令道。
韦德意识到自己失败了,便坐了下来。失望攫住了他。玛丽啊……他心里犹如送殡似的念叨着这个名字。
“你们这些再生人,干吗总是这么十爱十冲动呵?”男子说道,“为什么呢,能不能给我讲讲?”
韦德抬起头来,一丝希望油然而生。这个人把他当成是……
“我打算——马上动身,”他急急地说.“几分钟之内就走。我要到实验室去。”
“去干什么?”
“我听人说那里有个时间密封舱,”韦德惶惶不安地答道,“我想……”
“您想使用它?”
“正是。我想回到我的时代里去。我感到孤单。”
“没人告诉过您?”男子问道
“告诉什么?”
管道嘘叫着停了下来。韦德想站起身,但男子用武器对住他,叫他在位置上别动。
“您再生的躯体上的质点一旦返回空气,”他解释道,“您的体力就回复到死亡时的原始时刻了……呃,死亡时的那一刻了。就您而言,这……会是在什么时候呢?”
“我不理解。”
男子耸耸肩。
“没关系。相信我好了,您很快便会回到您那个时代里去的。”
“那么实验室呢?”
“下一站。”男子答道:
“我是说,我们能到哪里去呢?”
“哦。”男子讷讷说道,“我想我可以在那里停下来看一看的。这一次要叫他们给我通个气了。这些人哪,从来也不和军人合作干事儿……啊,不了,我实在是忙着呢。”
韦德看见他的武器垂下来了,便咬紧牙关,全身绷得紧紧的,准备扑将过去。
“好吧,”男子开了口,“我思之再三,就……”
卡德合上眼睛,肌肉松十弛下来,嘴里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球形密封舱始终保持完好。它那光滑的表面上映出了实验室的灯光,而且,门是开着的。
只有一个助手在那里。他们进来时,他抬起眼睛。
”您需要什么吗,指挥官?”
“不,不。”军官答道,声音中很恼火,“这个再生人和我到这里来,只是想看看时间舱而已(他指看平台,)就是它?”
“对。”助手说道,瞧着韦德。韦德避开他的目光。这个人是他与之打过十交十道的那四个人中的一个吗?他无法肯定;他们彼此太相像了。
助手又埋头干他的活儿去了。韦德和指挥官爬上了平台。军官朝密封舱里探视。
“我想知道,”他沉思着说道,“这种飞行器是打哪儿来的。”
“我不知道,”韦德说,“我从来没见过这玩意儿。”
“可您还想利用它呢!”指挥官说道.大笑起来。
韦德迅速瞥了一眼,发现那个助手不再注意他。他又打量了一下密封舱。注意到没有任何铆钉把它固紧在平台上。这时,—阵铃声使他吓了一跳。他看见助手把墙上的一个按钮按了下去。他惊恐万状:嵌在板壁上的小型电视屏幕上,显出了克雷莫克的面孔。韦德隔着一段距离,听不清历史学家说的是什么,但他看得出来。他的表情很是激动。
他重又转身向着密封舱。问道:“我能看看里面吗?”
“不行!”指挥官门大声说道,“您在打什么鬼主意?’
“绝对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想……”
“指挥官!”助手在喊。
军官转过身去。韦德猛地一撞,使军官失掉了平衡。韦德立刻跳进了时间舱。在门关上以前,他看见那位助手正向这边冲过来,用他已经见过的那种管状武器瞄着自己,沉重的金属圆门落下来了,正好挡住向他射过来的蓝色火光。他赶紧转动把手,把门刹住了。
他一边系上皮带,一边把各个刻度盘检查一遍,它们始终调好在五百年这个位置上。他伸过手去,将十操十纵杆拨到相反的位置上。
看来,一切正常。他没时间仔细检查了,向密封舱射来的致命的光线随时都会把舱面击得粉碎。
韦德启动一根手十柄十,没有动静。他嘶哑地大叫一声,焦躁地向十操十纵板看了一眼:有根电线断开了。他重新接好。立刻。舱体颤十动起来。这时,机械的摩十擦在他听来,多像是一首优美动人的乐曲啊!
宇宙重又在他身边掠过。无垠的黑暗中翻腾着滚滚黑十浪十。这一次他可没失掉知觉。
密封舱停止了颤十动,寂静使耳朵难以忍受。韦德憋不过气来,依然坐在半明半暗之中,费力地吸着空气。接着,他攥十住手十柄十,急促地转动起来。门开了。他跨出时间舱,重又置身在福特大学的实验室中。他贪婪地、仔细地端详着这里所熟悉的一切。
大厅里空无一人。惟一亮着的一盏壁灯照出了各种机械的轮廓,又把它们的十陰十影投射十到了各堵墙上。他摸十摸工作台,动动工具,又碰一碰各种仪器。总之,不管是什么,他都要接触一下,目的只是为了确信:他是真的回来了。
“真的……确确实实是真的啊!”
他如释重负,几乎再也支持不住了,便把身十子靠在了密封舱上。舱体的金属片有好多地方受到了侵蚀,剥落下来的碎片悬吊着,随处可见。他重又感到自己对这个飞行器的一股十爱十恋之情。虽说它已受到不少损伤,但它还是平安地把他带回来了。
他瞧了瞧挂钟。两点——清晨两点,因为天还黑着呢。玛丽……回家去!快……
门锁着。他找到了钥匙,开了门,快步来到了走廊上。大楼内杳无人迹。正门到了,他也打开了。虽说他这时心情激动,但是他还是想到了把锁重新搭好。
他向前走去,接着他禁不住便跑起来了,他的思绪比脚步还要敏捷。他想像着自己到家时的情景:玛丽高兴得容光焕发,奔着过来相迎;他们紧紧拥抱,互相亲十吻。她和他,永远不再分离了……
现在他已走到了校园的尽头。他气喘吁吁,感到两肋阵阵刺痛。他十精十疲力竭,只好放慢了脚步。路上的灯光在他眼前摇曳起来。
他老远使看见了自己的家。起居室的窗口是亮的:玛丽醒着。她在等他呢!
要和她重逢了,他觉得自己的心儿快跳出来了。他要拥有她,要见到她热情洋溢,令人欣慰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种心情使他急不可耐。
此刻他已十精十疲力竭。身十子在发十抖,四肢感到麻木。
“玛丽,”他呜咽着,“我好不舒服啊!”
他踏上了自家的小径。门开着。他踉踉跄跄跨上门廊的台阶。痉十挛在一阵一阵地折磨着他,头似乎快炸裂开来。他跨过门槛。
在起居室的长沙发上,睡着约翰·兰德尔的妻子。他没工夫叫醒她,也没工夫和她聊几句了;他要见的是玛丽!他冲向楼梯,接着他戛然止步,瞧着他刚才抓住了扶梯的手。
手在空气中消融。
他惊骇地跳了起来“不!”这声喊叫甚至都没出得了口,就变成了一阵可笑的呜咽。
他费力地爬着楼梯。解体愈发厉害了,两只手和手腕像是在什么酸的作用下分解。
为什么呵,这是为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他依然爬呀,向楼梯上面爬去,用怀骨,用膝盖,用大十腿上剩下来还能用的部分。
蓦地,他明白了。
他一切都明白了:为什么时间密封舱的门给锁上,不让他看见自己的十十尸十十体,为什么他的躯体存留了这么长的时间。
他确实平安地到达了2454年。但是紧跟着,他就死了。而现在他的躯体大概还留在那个时代。即使是在“冥国”,他也没有可能和自己的妻子厮守在一起了。
“玛丽!”
他想喊她,应当让她知道。
但他散了架的喉咙再也不能发出声音来了。然而他必须到玛丽那儿去,应当让她知道他是回来了的。
他到了楼梯平台,向卧室挪过去。门开着。他看见她躺在十床十上,睡着了,神色极度忧伤。
他朝她喊,嘴唇上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他急了,泪水从眼里流了出来。他到了门槛,想再往里面跑。
“失掉你,生活就没意思了。”
他想起玛丽的话,这使他万分痛苦。他发出一声呜咽,此时这声音犹如火山岩浆沉闷的一声轰鸣。
现在他的身十子几乎所剩无几了。他的肉十体的这个人在消融,又像晨雾似的贴着地面弥漫散去。
“玛丽!玛丽!……(现在他只剩下思维了。)我多么十爱十你啊!”
她没醒。
他集这意志,作了最后的努力向前扑去,离她近了些,似乎是要把所见到的她深深镌刻在自己的心中。极度的绝望把他摧毁了。他变成一个依稀可辨的“幽灵”。这时身边传来一声呻十吟,准确地说是一声叹息。
年轻的妻子在睡梦中焦躁不安。房间里只有她一人。俯视着她的,是一双凄楚哀切的眼睛。这双眼睛萦绕盘缠不肯离去,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才终于消逝。它就像这大千世界的一个缩影:眨眼之间产生出来,转瞬间又在死亡中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