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么,淘气鬼?”
“维克帕雷奇,您今天去不去滑雪?我们一起去吧!今天天气实在太好了!”
“我正在工作呢。”我十陰十沉地说,“与托利亚一起去吧。”
“最好同您一起去,您能给我讲一些有趣的见闻。他们太干巴巴了。”
托利亚之所以用“他们”,因为有一对。一个是军官,另一个是工程师。一个有执着的追求,另一个不太明确,好像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一个坚强,爸爸喜欢;另一个十温十柔,十妈十十妈十喜十爱十。姑十娘十本人不急于作出选择。她孤芳自赏,她喜欢那些军官们、工程师们、十妈十十妈十的女朋友们和爸爸的朋友们,甚至同单元的邻居们,以及像“瓦夏叔叔”这样的老光棍。
“维克帕雷奇,就这一次,我求您啦,走吧!”
与你在一起真是不幸,你这个诱十惑者!
半小时后我们已经颠簸在地铁的车厢里了。她穿一套华丽的驼色套装,戴一顶红色小帽,上面有一只惹人喜十爱十的绒球。我穿一套又肥又大的灰色衣服,袜子裹在灯笼裤外面,也戴了只椭圆形的针织帽子,那上面也有一只绒球……实在是不伦不类。她把自己那副不会说话的很漂亮的木制雪橇抱在胸前,我也抱着自己的一副——它们兴奋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顺便说一声,我在前面已经提到过,我的那些会讲话的东西在外人面前总是默不作声的。可一到晚上,在我屋子里就像开代表会议似的。到家里它们将谴责我;到家里它们将训斥我;到家里它们将嘲笑我这个十性十格坚强并声称每天都有明确计划的人是如何一下子便被迷人的小眼睛勾走了。
暂时一切正常,简直妙极了。即使是公共汽车最末一站上也没有人排队。显然别人都已把雪橇包起来过夏了。我们并排坐在公共汽车里,我用从经典著作中引来的片言只语炫耀自己。(“啊,瓦夏叔叔,您向来都是这样聪明的吗,从童年时起?”)
在梅什科夫,滑雪场地已经准备就绪,滑雪道已经压平,星期天常见的各种小零碎也已清理一空。我们立即在停车场上系好了带子,旋即向小山丘滑去,滑过一片谷地到达一个凹口。夏天时这个凹口很遮十陰十,但也很脏,而且水从来不干枯。现在收拾得很干净。雪松松的,松木的标志杆一直排列到林中空地的穿廊式房间。结了一层薄冰的雪像捣碎的玻璃,使每一颗雪花都闪烁着光亮。火花窜过来跳过去,你追我赶,像是在玩捉迷藏游戏。天空是蔚蓝色的,滑雪道也是蔚蓝色的,水洼里的影子也是蔚蓝色的,或者是纯蓝色的,或者是淡紫色的。毡靴留下的每一个脚印都是一个彩色的斑点。而沿着树林的边缘装饰着用枝条编成的花纹——苏兹达利式雕花、雅罗斯拉夫式花框。色彩的基调是蓝与白、白与蓝。好像是为了不使眼睛感到太单调,到处都有彩色的流星装点在雪地上。这便是穿着大红色、深红色、咖啡色、绿色、橙红色和驼色衣服的滑雪者。
一切都在闪闪发光,这闪光也进入了我的心头。我吞十吮十着新鲜空气,啃着略带酸味的新鲜肉,并不细嚼便吞下肚去。胸膛吸足了氧气,扩展了;两臂舒展开,充满了活力。我用木棍撑着走了几米:一下、两下!你把年龄抖落在雪地里。年龄不断下降:50岁,49,48……40,30……有一个穿一身十毛十衣的新闻系大学生正次紧紧追赶一位小姑十娘十。他发狂似地大叫:“让开路!让开路!加油,小家伙!”他故意落下一段距离,让她居先,好开玩笑地去赶她。穿驼衣的女郎心脏很健康,呼吸掌握得很好,可是一双脚毕竟太短了。她不是我们这些长十腿的对手,况且,当雪橇带着我行进时我自己移动双十腿又有何难呢?雪橇一往直前,其实我当时是一会儿用右脚着地.—会儿又用左脚着地。遇着洼地微微蹲下,上了高坡便挺十直身躯,为了避开树枝就往一边侧,但人一直站得稳稳的。有时还要走几步舞步,表演“双人花样滑冰”。过去从未有过这样的舞蹈吗?我可以在林中编一个。我双肩朝前,两臂借力,加快速度,两只脚还踏着切乔特卡舞的曲子。有时屏息静气用脚尖站立?一只雪橇载我向前,另一只雪橇翘十起在空中时刻准备着。
“喔唷,我不行了。”姑十娘十说道。她不时地停靠在十字路口的红木杆旁休息。这些标志杆很有用,能预防在森林中迷路。它们的编号也像地图一样,是由西向东,第一列在最北方,第二列偏南些。砍在木杆上的记号就像是指南针。“喔唷,我不行了,瓦夏叔叔,跑得解疲力尽了!”她两腮发光,两眼闪烁,而最光亮的是鼻尖。
“满意吗?”我问道,心里十分满足,就像是我栽种了这片森林并用清洁干松的雪包裹了它。
“喔,谢谢,瓦夏叔叔!我可以吻您一下吗?”
我立刻领悟到,她想吻的不是我,她要吻的是这蔚蓝、洁白的霜花,带点酸味的空气和浓郁芬芳的雪,一个个像结婚礼服似清洁的雪堆、森林的美丽和她自己那年轻美貌。生活的欢快应该用亲十吻来表达,而当时只有我的嘴唇靠得最近,不过我还是郑重其事地接受了她的感激之情,就好像正是我为她筹备了这样一个十陽十光灿烂的子,并把它像一束鲜花一样送到我的这位女伴面前。当然咯,她确实应该为这样的礼物而感激不尽。
“为这么多美丽的东西只给一个吻?”我有些愤愤不平,“应该每公里给一个吻的。”
“喔唷,瓦夏叔叔,不要斤斤计较!往回走时我们计算一下。”
“可你只想坐在家里。”雪橇悄悄地说,它们打破了外出时沉默的信条。
“你们在说什么?”姑十娘十警觉起来,“哈,没什么,是我的错觉!现在就来捉我吧?”
她于是向左一转,上了叉道。
这条叉路上的滑雪道把我们带进了一片高地,从高地下去是种着白桦树的林荫道。林荫道的树盖在十陽十光照射下发出橙黄色。讲不清楚为什么会是橙黄色的。最上面的小树枝则映成了玫瑰红,而且近乎透明,叉十开的小枝幼推地要抓住天穹。我们沿着林荫道滑十向一条水沟,重新翻上高坡,由高坡而进入—片灰色树干的云杉林。’
“追上我,瓦夏叔叔!”
为什么挑十逗我?她不可能离我太远的。她走的是碎步,腿又短,可我的步子大,雪橇走得又快,一步3米。
就在这3米前面我发现了这个高起的圆点。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冰块……滑……”紧接着我又想到:“滑雪道坏了……不过,也许可以冲过去……”左脚上的雪橇在隆十起处一打滑,滑十向了道路右边,右脚的雪橇上前压在了这位伴当身上。于是,一个倾斜,我啪的一声可耻地倒在了雪地里。
哎嘿,笨蛋:
毫无办法,只好叫住穿驼色次服衣服的那位,并承认自己的耻辱。
现在我慢慢地、勉勉强强地移动着脚步。不再是翱翔,只是在用两只脚运送着。驼衣人在前面一闪—闪地。离开我有半公里远,尔后便在红色标志杆旁等我。她不再是容光焕发,而是很不满意地十陰十沉着脸。
“你看,不算什么悲剧吧。”折断了的那只雪橇对我说,:“我可以走,我能够走,我们还能在冬天的林子里走一阵子……而且不只是今天。”
“快住口!”我粗十鲁地训斥道,“走路不看路,哪儿是左,哪儿是右?本该滑十到雪里,却滑十到了另一条滑道上……”
当然,我不大公正。是我的过错,为什么要不幸的雪橇负责呢?你往哪儿带,它就往哪儿走。
就是说,我们得走完这条在云杉林中的路。下雪之后没有什么比云杉林更使人惊叹了。大树枝上处处是阔叶的花纹,小树枝像包上了银鼠皮。松树把一十十团十十十团十十雪裹在针叶上,这些园球就像将要掷出去的雪球。云杉树上就像在举办雪堆塑雕展览。每一根树梢上都伏着一只野兽:白熊,或者白海豹,或者白蟒蛇,或者甚至是白鳄鱼。总之,在云杉林里真是应有尽有。这边是穿连衣裙的少女;那边是怀抱婴儿的母亲;那边又是一群群孩子在打群架;一对情十人在拥抱;还有大鼻子的林妖、马儿的头、圣诞老人,还有……要是我与穿驼衣女郎肩并肩走着的话一定每走一步就要相互招呼:“瞧那儿!瞧这儿!”
然而驼衣女郎只管在前面穿梭。于是我对那块滑雪板说道:“看这最后一眼吧,不幸的家伙,在退休前再欣赏一回吧。”
“我正在工作,并没抱怨。”它吱吱地叫道,“我们还要在冬天的林子里走上一阵子。不是吗?现在不能不顾一切地向前冲了,这样反而更好些。可以多多欣赏。”
冬天的秀美安十抚了我的心。当我们走出云杉林到达林边空地时,情绪已经很高昂了。我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但还是要情不自禁地赞叹:“多么宽敞啊!”在我们面前展现着一片冰封的河谷,河很小,甚至没有人给它正正经经地取个名字,只是叫它无名小河。然而一尘不染的自白雪覆盖在小河上。河的那边耸十起一条陡陡的堤岸:从来没有人从那边沿下去,即使最勇敢的人也是一步步地走下走。而在陡岸后面,目光之所及,是一片片蓝蓝的森林。每个山丘都戴着蓝色的帽子。尽管我(根据地图)知道,在这片森林后既有村庄,也有果园,还有城市式的集镇。但集镇望不到。似乎这些森林一直延伸到极远的地方,从那极远的地方不知继续伸向何处、直到天的尽头,你一踏进去便会沉下去,永远拔不出来。
姑十娘十在林边空地上等我。美景也安十抚了她,使她心平气和了。
“瓦夏叔叔,我再从山上向下滑一会儿,可以吗?您不会感到委屈吗?”
我答应不抱怨,虽然也不高兴。欣赏女孩子勇敢十精十神的角色是不舒服的,我宁可十交十换一下位置:由我跳跃着向下滑去,上来时受到赞赏眼光的欢迎,(喔,瓦夏叔叔,您真行!我可不怎么的……要是我,一定会在中途吓得个半死……)唉!
她滑开了,绒球在空间划了条弧线,可我却站着,手撑着木棍,像是撑着拐杖,身十子亦在风里发十抖……年龄,年龄,年龄,一小时之前被我抖落的年龄重又一岁接一岁地爬上我的肩头:30岁,40岁,47岁,48岁,49岁,接着是50岁,51岁……身分证上填写的年龄又全都压上来了。
此时我的女伴已吸引了几个胆大冒失的小伙子的注意。起初他们把她绊倒,后来提出要教她或要她教——反正差不多。最放肆的那位做代表。他当然也叫托里亚,托里亚第三!可我站在高高的山头上,擦着眼镜,甚至无法滑十下去干涉。再说,用得着干涉吗?真可笑!
‘青年人十爱十调笑,成年人用智慧。”雪橇开导我似地说,“真像叶克列济阿斯特所说的那样,事物各有其时,有时滑十下山去。有时带着旧雪橇踱方步。”
叶克列济阿斯特是这样说的吗?真十胡十扯!
“你别发无谓的牢十騷十了。”我高声训斥道,“有时在林间漫步,有时远离森林。你那十话背离了原文。瞧瞧那无名小河对岸的远方,告别吧,你只好顺从命运了。”
“我顺从,”雪橇叹了口气说,“我们这些木制工具的命运是明摆着的:在篝火中了结。毕竟比污水沟的命好,总是能烘暖某些人的心。而且,从本质上看,这也并非是终结。我们化成烟,扩散到空气中,而树叶将吸进这些烟,于是我们重又变成树木。这树木今后也可能重又做成雪橇。生命永存,在轮回转世中我们永不死亡。”
“嗯,嗯,”我思考着,“生命,是啊,生命不属于你。”
但我并不去反驳它。就让它这样宽慰自己吧,可怜见的。也许自我欺骗能给它一些安慰。
姑十娘十终于滑够了。她累了,栽倒在雪地里。甚至受了点伤。那托里亚第三好像在竭力帮她。而我站得又高又远,无法插手。
她受了伤,因此对我有气。回家的路上我们默默无话。
太十陽十已经落到了云杉的多刺的树冠上,把树干照得五彩缤纷,又变成绯红包,但毫无暖意。影子正从雪堆后面爬出来。淘气鬼们已不来与我们纠缠了。他们不与我们结伴,躲藏起来了,在雪地里窥视着,很可能突然从背后冲上来。森林不知怎么拉长了,标杆不断地延伸出去。
姑十娘十还是和原先一样,在十字路口等我。然而,已不再是同情地而是不耐烦地问:“瓦夏叔叔,您能不能稍稍快一点?天开始黑了。我想在晚饭前回到家中。”
她并非急于回家,而是向往着某种计划。
可雪橇却问道:“慢点,不能再慢点吗?我拖着你,可我滑脚,我已花了大力气,不过过低酒漕时我特别吃力。”
可就在这时节,姑十娘十也不与我打招呼使从林间通道一下子折上了旁边的小路。她想走近路,以便更快地到汽车站。作为落后者,我不能反对,虽然我清楚地知道,汽车司机在柏油大道上多走几公里不算冤枉;对滑雪者来说,多走—公里好路也算不得冤枉。显然、旁边的小道是曲曲弯弯的,上面有许多树桩和低槽,坑洼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接着一个。就在右边的一个坑洼里,那只受了伤的雪橇撞进了雪层里。我感觉到,这雪橇的尖端弯曲了。可前面那位还在走啊走啊,头发都蓬松散乱了,雪块从她脚下飞起。我艰难地保持着平衡,有一两次差点栽倒。我诅咒那不幸的雪橇。
“我能带你到家的,我能带你到家的,”它安慰我道,“不过别十性十急。”
“瓦夏叔叔,能不能快点?一走上公路您就把这可诅咒的木块丢十了吧!”
“你可别丢掉我。”雪橇在劝说我.“你把我好好修—下。别忘了,我待你有多好。我轻巧、上过胶,是索尔塔瓦拉出产的。你要是买一只新的刚油漆过的,它将会让你吃足苦头。不是它载着你走,你得带着它走,沉甸甸的挂在脖子上。你还得给它涂上树脂,抹上油,照料它,反正你轻松不了。”
可我把心一横……出于疲劳、寒冷,由于我女伴那不满意的神色,由于开头这么好的一天被糟蹋掉。
“别纠缠不休,我要把你扔了……”
“你自己年纪也不小了,不必去熟悉一副新雪橇了。”这干力气活的继续说道,“新雪橇变化无常。不是它们适应你,你得适应它们,它们要改变你。而我们在一起走得如此默契,走过了多少美好的路程啊。回想一下波镕德列兹科沃吧,你那时天不怕地不伯,总想从每座高山上滑十下去。回想一下佩烈杰尔基诺吧,当时我与你多么高傲地把那些徒步走的人、散步的人都抛在后面。再回想一下,我们在马列耶夫卡迷路的情境吧,我们在黑暗的树林里走啊走啊,沿着泛着蓝光的雪地走,沿着淡紫色的雪地在月光下走着。是我把你领出了森林,我从未哼过一声,要是那时节我折断了,你定然会冻坏,会遭殃。你承认吧?”
我不想承认,我铁了心了。只有一个念头:一到家就把你丢十了。
“我把青春年华都献给了你。”雪橇提醒我说,“我也曾年轻漂亮,油光锃亮。你那时总是很自豪地把我拿出来在人前炫耀。朋友们都羡慕地说:‘好狡滑的家伙,你是从哪儿弄到这索尔塔瓦拉产的雪橇的?”’
我们终于登上了有高十压线路的地区。在这里滑雪道分成了好几条,光滑、笔直、平坦。本可以与姑十娘十并驾齐驱,可我的双脚都不能弯曲了,只能勉勉强强搬动两条腿。再望那雪橇,真叫人恶心:一块翘十起的剥光了皮的木块,真不像话。
”瓦夏叔叔,我先走了,冻死了。”姑十娘十说,于是使急驰而去。
那雪橇立即抓住了这一与我单独相处的机会。
“你还是别把我丢掉。”它哀求道,“把我带回家,那怕让我在柜子后面站着,与我的伙伴们在一起……
“那还得了。”我想,“那我的屋子不是要被各种破烂货塞满了?缺腿的约椅子、撕散的纸片、打破的盘子、穿坏的靴子。居室要变成废品仓库了。”
前面已有灯光在闪烁。公路干线上汽车声响个不停。汽车前灯在转弯处若明若暗,十交十通信号灯眨着眼睛。汽车监理处的信号灯也已看得见了。其后面是一块有一个大写A字的指示牌。
“瓦夏叔叔,快!”姑十娘十在招呼我,“快,汽车来了。你不必再与这破烂货纠缠了。我也不再等了,我走了。”
于是我丢掉了那块破木板,把它扔进了十陰十沟,只用一只雪橇滑十到公共汽车跟前,就像是独脚行走。顺便说一声,这个坏家伙一路上默不作声,生怕我把它也丢掉。本该如此的,是它踩断了伙伴的脚尖。它反正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得到索尔塔瓦拉出产的雪橇伴当的。但我已没有时间改变主意了,公共汽车已经驶近了。
再说从雪橇那儿能期待多少同情呢?它们又有什么罪过呢?那是木头做的!
关于归程我不想多谈了。我坐在后排摇摇晃晃,把仅有的一只雪橇抱在胸前,被嘲笑的眼光看得蜷缩起身十子。姑十娘十坐在前面某个位置上。近旁的一位托利亚把座位让给了她并且弯着身十子与她说了些什么……大概是关于十爱十情和友谊之类。在地铁车厢里我与她也不坐在一起,而且在楼梯门分手时也是干巴巴的。我没有向她提起总共走了几公里,她不记得自己的话了。她其至也没说声谢谢,只是看了看手表,含糊不清地说了声:“看来我来不及去看电十影了。”那意思是说:“由于你我要迟到了,笨手笨脚的瓦夏叔权。”
好吧,总算结束了。青年人要嬉耍,成年人得办事。叶克列济阿斯特大概是这样说的。马上就要打开门了,我就要高声宣布:“来迎接吧,你们的那位回来了!”首要的任务是去浴十室。我吩咐道:“搪瓷浴盆,把我的筋骨暖和暖和。”而后去厨房、对炉灶说:“喂,铁锅,晚餐我们做些什么吃?”洗暖了,吃饱了……便拿上一张报纸往安乐椅里一躺:“喂,黑面孔,让我散散心!”
门吱呀一声开了。到家了,我到家了!
“你们好,哥们儿,你们那位回来了!”
听不到回答。
“搪瓷浴盆,暖和暖和我的筋骨。”
默不作声!
寂静,一片寂静,柔韧的、压抑的、使人忧郁的寂静!
我家里的东西都沉默了。
而且从那时起一直沉默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