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神算之谜》作者:不详(1 / 2)

张志才译

第一章

这是一个星期六的晚上。一些数学题把我弄得十精十废力尽,我就随意翻阅起地方报纸来了。当我翻到最后一版时,目光一下子落在一个广告上:

“克拉夫兹杜持公司为机关和个人办理各种数学的计算积分析工作。保证质量高超。

地址:韦尔兹特拉斯街十二号。”

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事。因为最近几周以来,我一直在全神贯注地解麦克斯韦方程,这些方程涉及到电磁波在某种结构的杂波地区里传布的一些情形。最后,我通过简便和近似的方法终于把这些方程理出一个头绪,这样就可以用电子计算机来运算了。于是,我到了首都,请求计算中心帮助我作一次十分迫切的计算。可是,计算中心承揽了许多军事题目,根本无暇顾及一位热衷于电磁波传递规律的外省物理学家的理论上的探索。

现在好了,在我们这个小城市里竟有了一个计算中心,还登了招徕顾客的广告!

我想立即打电话与克拉夫兹杜特公司联系,但是,除了地址之外,广告上没有电话号码。

我心里急躁地等待着星期一。每当我推敲仔细地写在纸上的方程式时,就想起了克拉夫兹杜持公司。我想他们真有眼力。在我们这个用数学公式来表达人类的全部思想的时代,很难再找到比这更有利可图的生意了。

那么,这位克拉夫兹杜特到底是什么人呢?我在这个城里已经居住很久了,影影绰绰,我好象曾经听到过这个名字。但是,究竟在哪儿,在什么时候以及在什么场合,我却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

星期一终于等来了。我把写满了方程式的纸小心地放进口袋里,去找韦尔兹持拉斯街十二号。这天细雨绵绵,我不得不叫了一辆出租汽车。

路上用了将近四十分钟。汽车穿过了城门,过了桥,绕过小湖,面前一片田野。我看见了屋顶,接着是那个萎十靡十不振的疯人院的红砖墙。城里人把这个疯人院叫做“秀才所”。

插着许多玻璃碎片的红砖墙边有一条路。转了几个弯之后,司机把车停在一个小门前。

“这就是十二号。”

一看到克拉夫兹杜特公司就在这扇小门里边,我感到非常吃惊,因为这个门与疯人院连成一片。

我按了一下电铃。

等了好一会儿,门开了,出来一个脸色苍白、头发浓密的青年男子。他见了亮光直眨眼。

“克拉夫兹杜特公司就在这儿吗?”我问。

“是的。”

“我想请你们算一点儿东西。”

“请进来。”

他拉着我的手,把我带进了一条弯弯曲曲的走廊,一会儿上去,一会儿下去。最后,我们来到一个小厅。

年轻人快步地走到隔板后边,打开一个小窗口,说:“您说吧。”

我站在那儿,莫名其妙地瞧着四周。

“您说吧。”年轻人又重复了一句。

我从口袋里十抽十出了上边写着方程式的稿纸,塞十进窗口。

“这是关于偏微分方程的线十性十近似,”我以一种稍微放心的口气说,“我希望把它们解出来,哪怕是只得出一种数值解……您也懂得,这是一个漏电方程,在这种情形里,电磁波的速度在每一点上都要发生变化。”

“一切都明白了。什么时候要结果?”年轻人折起稿纸以后说。“明天行吗?”

“明天?”

“是的,明天,就在中午以前吧!”

“天呀,您们有什么样的计算机?!它计算得这样快?!”

“好吧,明天中午十交十答案。四百马克。要付现金。”

我没有多说一句话,使把钱十交十给了他,同时,还给了他一张上边有我的姓名和地址的名片。

这个年轻人带我出来时,问道:“您就是劳赫教授吗?”

“是的。您为什么问这个?”

第二章

第二天,一个纤细而面色苍白的姑十娘十送来个一个很大的蓝包裹。她问道:“您就是劳赫教授吗?”

“是的。”

“这是克拉夫兹杜特给您的包裹,请签字。”

我签了名之后,给了姑十娘十一个硬币。

“不,不,谢谢您!”她说了一声刚刚能听得见的“再见”就走了。

包裹里装着笔迹秀丽的影印件。起初我一点儿也不明白,我原先期待的是电子计算机运算结果,然而送来的却是一连串的关于这道题的数据及其答案。在这些手写的数据与十精十确的答案之间,我想不出有任何联系。

我一页一页全神贯注地翻阅着。这种天才的计算真叫我大吃一惊。

这位给我计算方程的人所具有的专业知识,连最知名的数学家也是望尘莫及的。他使用了一种了不起的计算机算出了结果,他使用了线十性十的及非线十性十的微分积分方程理论、复变函数论、组合论,而且还应用了拓扑学、数论、数学逻辑,初看上去这些理论与本题毫无关系。

看到计算者综合了大量的定理、公式和方程,最后出现了计算结果——一个占据整整三行的数学公式,我佩服得差一点儿叫出声来。没有比这再好的计算技巧了。这些我曾经以为不可解的方程终于被出色地解答了。

我从惊讶与钦佩中恢复过来后,又重阅了布满各种公式的纸片。这次我发现解我这道题的那个人写得非常快,字体非常秀美。他总共写了二十八页,这是一个何等艰巨的工作啊!您不妨试抄写二十八页东西,即使不加思考,不寻求理解每一个字的含义,也会发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工作了!

第二天,我略微平静了一点儿,又重新看了一遍计算结呆。我决定……再作一次试验,再向克拉夫兹杜特公司提出一个问题。

还是那个由于光线的照射半眯着眼的青年人接待了我。

“我还有一个问题……”我走近玻璃窗口,把方程式手稿递给他。

“上次计算我第一个问题的人,恐怕是一位天才的数学家吧!”我说。

这位年轻人正翻阅我的手稿,一言不发。

“就他一个人?”

“这跟您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公司保证……”

他还没有说完话,一阵非人的吼叫十声打破了寂静。叫喊声是从里墙后边传出来的。与其说有一个人在叫喊,倒不如说是惨嚎。年轻人捏皱了上边写着我的题目的纸,向旁边瞥了一眼,抓住我的手,把我推出了接待室。

第三章

这次遭遇之后,我已失去了全部的宁静。我不能忘却在那克拉夫兹杜特公司的计算中心里石板拱顶下回响的一个人的惨叫十声,我更为有一个人在夜以继日地为我计算一道题而深感不安。

我大惑不解,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船,等待着我的第二个算题的答案。要是这个问题也解了出来,那么……

过了两天,我以战战兢兢的双手收下了克拉夫兹杜特公司的女送货员送来的包裹。从它的体积来判断,我就预感到这是第二个问题的计算结果。这个算题是复杂得令人望而生畏的。看到站在我面前的那个姑十娘十是那样的瘦弱,我不禁颤十动了一下。

“请进来吧,我去拿钱。”

“不,不,不必了,”她回答得是那样的快,好象有些害怕似的。“我就在这儿等……”

她几乎是从我的手里把递给她的钱夺了过去。

我一打开包裹,差一点儿给惊呆了。那些影印抄件,我一直看了几分钟。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一个新学者的笔迹。

又是一个天才的数学家!比第一个还要了不起。他用了五十三页纸解出了这道远远难于上回的数学题。纵观积分、总和、变换以及高等数学中的其它符号,我骤然产生一种处身于一个陌生的境界里的感觉。这是一个奇特的数学世界,在那儿,难度似乎已经毫无意义。说得更明确一点儿,难度就根本不存在。

这位数学家就象我们做两位数的加法和除法一样,很容易地算出了这道题的答案。

现在我明白了,克拉夫兹杜特决不是只雇了一、两个,而是有一批数学家。光靠一两个数学家,他怎么能维持这样一个公司呢?那么,他是怎样把这些数学家弄到手的?为什么他的公司的地址选择在疯人院旁边?墙后的那阵非人的叫十声又是谁发出来的?这又是为什么呢?

“克拉大兹杜特,克拉夫兹杜特……”这个名字在我的脑海里转来转去。我曾在哪儿、在什么时候听说过?这里隐藏着什么呢?我在办公室里来回地走着,双手捧着脑袋,极力想回忆起我所知道的关于克拉夫兹杜特的一切。

忽然,那个非人的叫十声几乎是与克拉夫兹杜特的名字一起闯进了我的记忆。我联想到战争期间,有一个叫克拉夫兹杜特的人,是敌人的审判官。由于他所犯下的罪行以及对犯人的拷问,他被法庭判为无期徒刑。从那儿以后,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任何消息。

那么,这些数学家到他这儿来干什么呢?这位刽子手法官跟这些微分方程的天才的答案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儿,回忆的锁链守断了,我白白地绞尽脑汁,一点儿结果也没有。

经过几天费神的思索之后,我终于明白了这样一点:如果我不去戳十穿这个秘密,我就会发疯。

第四章

我第三次来到克拉夫兹杜特公司,还是那个未老先衰的年轻人在等着我。

“今天您给我们带来了什么东西?”他非常刻薄地问道。

“我想见一见克拉夫兹杜特先生本人。”

他从玻璃隔板后边的一个门里消失了,过了半个多小时还没有出来。

我几乎要昏昏欲睡了。突然,门吱的一声打破了寂静。

“来吧。”那个年轻人以一种惋惜的口气说道。

我顺从地跟着他,走进了一个有很大窗口的屋子。

“走过来一点儿,劳赫教授。”

一种嘶哑的声音使我从麻木中苏醒过来。

我向右边转过头去,看见坐在用爆竹柳败的椅子上的克拉夫兹杜特,他完全跟从前我在各报纸上看到的他的许多照片一个模样。

“您想见我吗?”他既不寒喧又不起身地问着。“我能为您干点儿什么呢?”

我立即恢复了镇静,走近了他面前的那张桌子。

“你改行了?”我盯着他问道。过去的十五年时间,使他老了许多,他的脸上出现个不少粗皱纹。

“您说什么,教授?”他十分仔细地瞧着我。

“克拉夫兹杜特先生,两次领教使我认为这儿根本没有什么电子计算机。你这儿是由一些数学家非常出色地来解决别人提出的问题的。但是,令人惊奇的是,他们的速度之快确实是超人的。为此,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认识一下你的那些不容置疑的非凡的数学家们。”

克拉夫兹杜特先是微微一笑,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克拉夫兹杜特先生,你在笑什么?”我愤怒了。

“我是笑象您这样一个知识渊博的人,竟然会如此不了解科学飞快发展的步伐!”

这位从前的敌审判官的出言不逊,使我为之一愕。

“住嘴!”我喊道。“过去,你是一位惯于用烧红的烙铁拷打无辜者的凶手。你还有什么资格来谈论现代科学?既然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来这儿是想弄清楚你是用一种什么样的手段,迫使落到你手里的有才能的人,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干那种就是一个天才不干一辈子,也要几年才能干完的工作?我很高兴在这儿找到了你。我但愿让我们全城居民都知道,一个从前的刽子手正在这儿,对那些为了人类幸福而工作的科学家们施展伎俩。”

克拉夫兹杜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眉紧锁迎我走来。

“听着,教授。我知道您迟早会来看我的。我必须承认,我期待从您的身上,如果您愿意的话,找到一个合作者和帮手。”

“什——么?”我喊叫起来。

克拉夫兹杜特的脸皱缩成一十十团十十,脸色也变得黄了。我感觉到他似乎想把我一口吞下去。

“教授,您是想让我给您讲一讲我们的公司是采用什么样的公正的手段营业的吗?听着,您的两个题是用二十世纪的方法解出来的。”他喘着气,满脸怒色。

“我无法相信你的手段的正直。再说,我曾有幸听到过你的‘合作者’的吼叫十声……”

“够啦!”克拉夫兹仕特咆哮起来。“归根结底,并不是我把您请到这儿来的。但是,您既然怀着这种想法来了,那么,您就为我们服务吧,不管您愿意不愿意。”

我正要反驳,身后一只强有力的手堵住了我的嘴,而另一只手把一十十团十十浸透了一种刺鼻物质的棉花,塞到我的鼻子底下。我失去了知觉。

第五章

等我醒过来时,已经在一张十床十上了。

我听到身后有人说:“新来的人醒了。”

“我在什么地方?”我喃喃自语。

“您怎么会不知道呢?”坐在右十床十的一个年轻人反问道。“这儿是克拉夫兹杜特公司。”

“是呀,我是在‘秀才所’里。”我难过地想起来了。

“我敢打赌,这位新来的人的数学机能在九十赫兹和九十五赫兹之间!”一位胖胖的先生从十床十边站起来说。

“我看激励大脑神经元网的电脉冲的编码调制频率,慢慢地加到一百五十赫兹,就能使他痛叫。”另一个人说。

“每秒钟八个编码调制脉冲……就能叫他睡觉!”

我想象中的最槽的情况终于发生了,我在一群疯子中间。但是,最为奇怪的是他们都在谈论同一个问题。

“请问你们在谈论什么呀?我怎么一点儿也不懂?”

全屋子人都哄然大笑了。

我右边那个人,死死地盯着我:“这么说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我起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好吧。丹尼斯,快起来,跟这位新来的人讲讲这儿的情况。”

“请说吧,丹尼斯。”我恳求说。

“好吧。听着。所有构成你的智力的十精十髓的感觉,无非是那些电脉冲从你的感觉器官流到大脑的高级调节器里,经过一些必须的调制之后,再回到‘执行器’里。”

“同意。往下说!”

“因此,生命活动是一种通过你的神经传输的编码的信息的运动。思想无非是根据某种频率调制的信息在神经系统,即大脑中枢经的神经元电道里的流动,也可以说是电激励在神经元里的流动。”

“对,就算你说得对。那么,结果又是什么呢?”我问丹尼斯。

“最能说明问题的是刺激人的计算能力这件事。目前人们制造了电子计算机,它们中间元件最多也不超过几十万个,而在人脑中的数学区里,它们已达十亿个。现在,谁也不可能制造出一台拥有如此多的中间元件的机器来。”

“那又怎么样呢?”

“怎么样?当然使用大自然创造的机器——人来计算各种数学题,要远远比使用造价昂贵的电子计算机有利得多。”说着,丹尼斯用手从额头摸十到眉际。

“但是机器的速度比人快!”我喊着。“人的神经元每秒钟激励的次数不能超过二百次。而电子元件可以每秒钟振荡几百万次。正是因为这一点,快速计算机更为可贵!”

全屋子的人都又哈哈大笑起来,只有丹尼斯一本正经:“不完全如此。只要将脉冲发生器调节到足够高的激发频率上,我们就可以让神经元以任何快的速度谐振。为此,只要使用一种电子脉冲发生器就行了。如果将人脑放在这个发生器的电磁场里,就可以让它以任何快的速度工作。”

“噢,原来克泣夫兹杜特公司就是这样发财的!”我喊道,并且跳了起来。

“喂,新来的,听着,让我讲下去。一切感觉都有一个特定的编码、强度和延时。一种幸福的感觉是一个配有一百个编码脉冲、每秒为五十五赫兹的频率;痛苦的感觉是来自一种每隔十分之一秒出现一次的六十二赫兹的频率。至于快乐,其脉冲强度还要增大,频率为四十七赫兹;悲哀是二百零三赫兹;痛苦是一百二十三赫兹;十爱十情是十四赫兹;诗的激十情是三十一;愤怒是八十五;疲劳是十七,安眠是八,依此类推。这些频率的编码脉冲通过神经元的特定电路,产生了我刚才所例举的种种感觉。我们的老板所发明的发生器能够激发起这些感觉。”

听了这些解释,我的脑袋发胀了。要么这是疯子的一派十胡十言乱语,要么是在人类生命里确实打开了新的一页。我的头隐隐发疼,我沉入了遗忘的深渊。

第六章

第二天,一个人脸带笑容地朝我走来:“啊,劳赫教授,久仰久仰。”

“您好,”我干干地说,“请问贵姓?”

“就请叫我博尔茨吧。老板十交十给我一个向您赔礼道歉的苦差使。”

“赔礼道歉?”

“他真心诚意请您谅解过去的一切!那天他也愤怒了,他不喜欢有人让他回忆起过去。”

我露出一丝讽刺的苦笑,说:“我到这儿来完全不是要他回忆过去。使我感兴趣的是另外一件事。我是想认识一下那些如此出色地解决……”

“请坐,教授。这正是我想跟您谈的事。”他说,“我在这儿负责数学部。”

“那么通过您,我可以认识那些……”

“劳赫,您已经认识他们了!”博尔茨说。

我木然地瞧着他“难道您是要我认为这些疯子就是那些解我的方程的天才数学家吗?”

“正是他们。您的后一道题就是由一个名叫丹尼斯的计算出来的。”

我思索了片刻,说:“既然如此,我就不必寻根追底了。”

我瞧了一眼自己的服装,发现这并不是我的衣服,我的东西和文件纸张都不见了,便愤怒地说:“这纯粹是一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是的,是的。我完全同意。但是已经没有用了,劳赫!我们需要您。我们接到了一大批收入非常可观的军事订货。我们现在已淹没在数学题的汪洋大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