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甲踏在地上,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南楚要乱了,这是如今最底层的民众脑子里都有的一个模糊的想法。血衣案引起的腥风血雨,从江月生入狱开始,到江月生身死魂灭,依然没有结束。这期间,有过无数种猜测风传一时,比如主和派对江月生动手、主战派自刀后嫁祸主和派、第三方势力想要引起南楚大乱、领主有意寻找契机削弱贵族势力等等。
茶馆里走南闯北的人也就是听个乐呵。
有人却在为江月生不停地奔走。
江月生的妻子与孙女握着那残袍血衣跪在了领主府门前,那紧闭着的大门却没有敞开。南楚领主维持着他应有的神秘,直到这个时候也没有登场,只留下一句不知是劝告还是暗示的话语:
“老将军,不会希望你们跪在这里。”
整个南楚都知道领主的冷漠,也知道这案子目前拿不出任何的结果。江月生麾下的退伍老兵自发行动起来,为这个案子不停地奔走,想要找点门路。他们不在乎这案子背后到底是什么阴谋,他们只想保住曾经追随的将军的性命。
最终,江月生的孙女江怜清在长跪三天后高烧不起,江月生的妻子,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终究还是从领主府前站了起来,眼泪扑簌簌地落在地上。她拿出了那把曾经陪她走过一路的刀,将丈夫心爱的战袍割成两半,一半扔在了领主府的门前,一半包裹住身体发烫却又不停颤抖的孙女,用沙哑的嗓音对领主府吼道:
“我丈夫当年瞎了眼,为你们这些人卖命!他就不该救你们这些衣冠禽兽,是不是当初南楚亡了你们就满意了?古往今来有哪个将军像我丈夫这般清苦一生,天杀的南楚,你们对不起他,对不起我们一家——”
屋子内,一根檀木笔杆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阴影之中的南楚看着自己手心被碎木片划开的伤口,落下一声叹息。
领主府的大门到最后也没有打开,江月生的妻子带着她的孙女失魂落魄地原路返回。为江月生奔走的那些人,千辛万苦也只得到了一个江月生死在牢狱中的消息,一瞬间万人恸哭。不论真相如何,此时的南楚绝大部分人都在祭奠这位曾经的传奇将军,他从人们的视野中淡出了二十年,没人知道他这二十年内受了怎么样的苦,也没人知道他临死前到底在想些什么,是否记恨着这个让他为之奋斗了一生的领地。
在之后,气氛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领主府、主和派和主战派全部都没有发表任何声明,江月生的死就仿佛泥牛入海,起先惊起滔天巨浪,随后什么都不剩下。但聪明人依旧能从中嗅出些许风雨欲来的味道,整个南楚仿佛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炸而已。
只有主战派与主和派的当事人清楚,这里面确实是有各种无法对外人言说的苦衷。江月生的死对他们来说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败北,一方面民间的舆论伴随着江月生的死开始飞速消解——死都死了,谁还关心是谁捅出的这一刀呢?另一方面,因为江月生的仓促死亡,主战派与主和派内部也开始分化,有的人认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有人开始打起了退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