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卫的名声可真差,贺蘭信真该反省反省。”宋檀把令牌放水桶里洗了洗,对夏明义道:“这是我走之前,贺蘭信送我的,若是我能见邓云,八成也能从邓云那里讹一块牌子,可惜我走得急,没见他。”夏明义笑了,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机灵。’
京城,贺蘭信进宫面圣,四月春风拂面杨柳依依,御書房卻总是十分肅穆,春光透不进来。
宣睢站在窗下书案后,执笔作画。
画中有一个人,躺在藤椅上,头上顶著柳条编成的花环,衣摆微微漂浮,那是画出来的风。
“什么事。”宣睢问道。
贺兰信收回目光,道:“他有信送来。”
宣睢倏地抬眼,贺兰信把手中的信放在桌案上,信封上写着陛下亲启。
这信封外面其实还有信封,上面写着贺兰信收。一封信,三两张写满了字的纸,只有那四个字是给贺蘭信的。
宋檀把信寄去国公府贺蘭信的家,是因为他没有别的寄信的地址,若寄去琼台别院,怕无人在意。再者说,他把信寄给贺蘭信,也方便他在金陵狐假虎威。
宋檀的信中写了他到金陵,重新起房屋,置办家具,刚刚安顿下来。对于夏明义和神宫监太监这些事他只一笔帶过,反而兴致勃勃说起自己的菜园子生活。
菜园子很大,大部分菜种出来要交上去,一些也能留下自己吃,他去的时候还不晚,有幾样菜还能栽中上。他还从来没种过菜,不曉得种出来怎么样。有些容易长成的菜,一两个月便成熟了,从地里摘出来到自己肚子里,拢共也没一刻钟时间,沒有比这更新鮮的了。
春天的阳光温暖舒适,宋檀把自己的藤椅搬到宽敞的院子里,脚边放了许多柳条。这是人家修建枝叶时不要的柳条,宋檀捡了来,用柳条和鮮花编了个花环,盖在
脑袋上。
“有许多裁剪下来的柳条,白放着可惜,所以编了花环和花籃来带。我自认手艺不错,或许可以拿去卖钱,然欣賞者寥寥,也无人愿意为此花钱。可惜柳条不能久放,不然,我可以寄回去给你一个。”
宣睢顿了顿,指尖忽然有点酥麻的感觉。他摩挲着信纸,久久没有放下。
“撤掉监视他的人吧,”宣睢道:“著人暗中保護他,但不必时时来回报了。”
他有宋檀送来的信,字字真心,再细致的监视回报,也不抵他那薄薄一张纸。
贺蘭信道:“陛下要回信嗎?”
宣睢不知道要回些什么,朝臣无趣,宮人无趣,自己的生活一眼望去乏善可陈。
“外面这样好,他怎么会回来。”宣睢将信折起来,低垂着眼道:“不必回信,你去吧。”
宋檀这封信送去了很久,也没等到回信。傍晚时分,他在桌上写第二封信,夏明义过来添了一盏灯,道:
‘陛下不回信,你还要迷续写?’
宋檀点头,道:“陛下回不回信是他的事,我本来也没指望他会回信。”
夏明义在宋檀身边坐下,‘陛下不会轻易低头的,你不该和陛下置氣。’
“这不是置气,”宋檀道:“宫里实在待不下去了,忍耐没有什么用。绿衣的事情给我提了个醒,人还是应该大胆的往前走,是好是坏碰一碰就知道了”
‘你不怕陛下忘了你吗?’夏明义比划道:‘跑这么远,太恃宠生娇了。’
宋檀看见他说恃寵生娇,咬着手指吃吃地笑起来。夏明义打了他一下,宋檀收起笑,思考了好一会儿,道:“如果陛下忘了我,那我希望,他能找到的真正的,适合他的爱人。”
宋檀不是没有想过,他与宣睢之间这样那样的问题,或许是因为他们真的不合适。
“至于我,我不怕,我在哪兒都能过得很好。”宋檀道。
夏明义歎息,‘你也是个倔強的,邓云怎么也不勸劝你。’
“邓云,”宋檀道:“师父,邓云的處境也不好,他嚣张跋扈的名号传遍朝野,有幾个禦史跟他死磕,每天都上折子弹劾他。”
夏明义哼了一声,‘轻狂,看他以后什么下场。’
“邓云说了,他不怕死,真有弹尽粮绝那一天,自己送走自己,还落得清净。”
夏明义笑着摇头,他还年轻,年轻人都不怕死,等他到了我这个年纪,反而就不想死了。’
‘你和陛下也是,你们都太年轻了,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真正重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