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深里想,他又岂会犯这个糊涂,必定是薛夫人同他言明自己不愿意做他的妾后,他自会收了这起子心思,再去寻个两厢情愿的纳进府里来。
施晏微主意已定,且先用膳,休整一两日后,开始往太原城里寻找活计。
至第五日,倒还真叫她寻到了一个合适的活计,在酒肆的厨房里做点心小食。
那酒肆起名青枫浦,乃是四位双十年华的女郎合资开的,令请数名伙计和厨子,护卫四名,因先前做点心的女郎上月外嫁至岚州,厨房这才空出个位置来。
青枫浦的大东家人称崔三娘,挑来拣去并未寻到十分和她心意的人选,今日尝了施晏微制作的末茶糕点,当场将人定下,闻听施晏微并非太原城中人氏,十分爽快地叫人收拾出一间屋子与她住。
施晏微自去客栈取了细软行囊来,夜里便往茶坊里住下,次日卯正起身,辰时准时上工。
二东家柳三娘弹得一手好瑶筝,每日弹筝招揽生意,倒也积累了不少喜欢听她弹曲的郎君女郎,闲暇时过来叫上一壶好酒好茶、一碟点心小食等物,盘膝静坐听上两首曲子,亦是雅事一桩。
三东家黄四娘精通算术,掌管茶坊进项出项、大小支出,每日闭门前对好账目,记录在册。
四东家张二娘能言善道,常往外头采买酒水、茶叶、瓜果粉面等物,大多时候不在肆里,施晏微见过她的次数不多。
这日午后下起磅礴大雨,酒肆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位客人,入夜后,那雨未歇,柳三娘新谱了一首曲子,因催三娘和黄四娘皆有事傍身,遂来寻施晏微。
施晏微听后抚掌称好,二人相谈甚欢,柳三娘听她说得头头是道,知她并非不懂音律之人,遂问她可会弹琴。
“不曾学过瑶筝,只粗通琵琶。”
柳三娘因笑道:“正好二娘那儿有一把琵琶,她学了几日便没了耐心,空置多时,怕是都要生灰了,不若我去取来,你与我合奏一曲《陌桑》可好?”
陌桑乃是一首古筝曲,取于汉乐府,亦可作琵琶曲,施晏微也曾学过,但因练的不多,这会子早忘了,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问柳三娘要了曲谱来,少不得先练上一阵子。
柳三娘见她有些生疏了,笑着叫她不用急在这一时,过两日再来与她合奏也不迟。
施晏微点头应下,莞尔一笑将人送至门外,自去打来热水洗漱宽衣,一夜无话。
且说宋珩在妫州见了契丹使者,将契丹用来换回耶律里石的牛羊尽数分与城中失了亲人钱物的百姓,马匹也是一应冲入军中为战马。
待妫州事了,绕至幽州巡视一番后方返回太原,已是四月底。
宋珩打马归府,未及卸去身上甲胄,翻身下马,大步上前先去拜过薛夫人。
薛夫人立于青石阶上,观他目光摇摆不定,似是在寻什么人,薛夫人自然知道他这会子想见的人是谁,少不得轻叹口气,脸上的笑容并不十分自然,抬手拍了拍他胳膊处的铁甲叫他先进府。
宋珩骑在马背上行军多日,一身黏腻的臭汗,进园子后便辞了薛夫人往退寒居的浴房去沐浴,略歇上一阵子,不叫用热水,只叫去取来井里的凉水即可。
冯贵看着他满含期待的样子,不好主动提起杨娘子已经离府的消息,待宋珩如上回那般问他杨娘子为何不在,冯贵支支吾吾,道是忘了差人去问,待会儿见了太夫人,自然就知道了。
宋珩隐隐察觉出什么,却又不敢置信,如他这般的权势地位、相貌身段,实在无可挑剔,杨楚音不过一个无枝可依的孤女,断没有拒绝他的道理。
因存着心事,宋珩解衣的动作变得极为缓慢,踏入浴桶后,微凉的井水驱走他肌肤上的燥热,却驱不掉他心头的燥意。
草草沐浴一番,换上干净的常服,宋珩脚下似要生出风来,直奔翠竹居而去。
薛夫人见他火急火燎地过来,反松了口气,还不等他问出话来,抢先他一步,沉静道:“二郎,杨娘子不愿与你做妾,在你走后的第二日便已离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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