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临近年底,老祖宗生了场重病险些去了,二房和三房这边还内斗的厉害,搞得整个傅家人心惶惶,他也不得不出面,伴着喉咙闷闷压抑的咳嗽声说:“当年父亲执意与那女人生他,你以为真是图美色?是觉得我们兄弟难当大任……想试试能不能培养出另一个继承人。”
这个道理。
傅秋生也是在病了后,才彻底悟出来的。
可惜傅锦明对父亲的不公,对家主之位有执念:“那小病痨子命大,那些年绑架下药都弄不死他,如今这一笔笔的仇都带着血,他会不记?”
“哥,我们没有回头路——”
傅秋生沉默了片刻,那些做过的恶事也被傅锦明这句话给唤醒。
是啊。
换谁不恨自己两位血脉相连的兄长,竟从二十几年前就开始下毒手。
每次都妄想把他往黄泉路上送,最危险的那次,是故意给他那女人的下落,冷眼看着年少的他冒着十年难遇的暴风雨去找时,又派人在途中制造车祸,让他死在外头。
但是傅青淮命就是大,有傅家祖宗庇佑,没死成。
回到傅家后。
也再没有闹着去找自己的亲生母亲。
想到这,傅秋生猛地咳嗽起来,连手帕都沾了一小块的血。
傅锦明脸色微变,刚要说什么,眼角余光睹见门廊那边走来的一抹女人身影,又瞬间恢复如常。
“秋生叔、二叔。”
走近的是与傅家世交的林家掌上明珠——林不语。
她端着热气弥漫的甜汤,显然是往傅青淮的庭院走去,没想到路过这里遇见了这两位爷,不慌不忙的停下打招呼,说话声音也柔。
傅锦明笑的斯文:“老太太今天怎么样了?”
“好转些,也多进食了半碗粥。”林不语最近住在傅家老宅,是打着伺候老太太名义来的,旁人不点破,她自然也装的下去。
傅锦明指骨继续玩着核桃,扫过这位精致优雅的千金:“这个家没个女主人,幸亏有不语。”
会说没女主人,是因除了长房和二房至今没有娶妻外,傅青淮的主母之位,也迟迟没有从一众名门闺秀里挑个出来。林不语怎会不懂话里意思,略羞涩一笑。
而傅锦明下句话,透了许些似笑非笑意味:“青淮在山顶别墅养了个女人,这事你知道吗?”
林不语微微抬眼,指尖略攥紧瓷盘边缘,表情是不知的。
“听说是个百年难一遇的美人,虽然出身差了点,不过……”傅锦明懂得点到为止,话扎进了人心里就行:“青淮的亲生母亲,当年进傅家门时,不也是个落魄的小美人么。”
——
甜汤端进庭院时,已经凉了。
林不语手指僵到现在,脚步还没停下,先撞见有个人被抬了出去。
她出神地盯着,直到两分钟后,才惊醒似的,重新扬起温柔得体的笑容走进去。
远远地,一眼就看到傅青淮穿着比雪色还白的衬衫和长裤靠坐在高背的木雕椅里,身后,是走廊上荡漾下的暖光,衬着他俊美精致的侧颜,正悠闲的拿花生,精准地扔向院内树下的几只避雪的孔雀。
孔雀被惊得四散开,有一只预感到危险也不跑,甚至还拖着长长的尾羽,抖得哗哗响地朝傅青淮开了屏。
沾了雪的绚丽尾羽犹如透亮的珍珠垂落在了身上,那副不可一世的清傲模样,倒是和傅青淮本质上,有几分相似。
林不语不由地想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让傅青淮纡尊降贵入眼?
她是嫉妒的,脚步极慢走过去:“三哥,我亲手煮了点暖胃的甜汤给你。”
矮桌上有茶,傅青淮见她来,神色很淡。
伸出精致修长的手,去端起青瓷杯,溢出的单音节亦是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嗯。”
林不语端着不动,她自懂事起就严格按照淑女教育活着,甚至知道以家世来看,将来一定是会嫁个位高权重的男人。
而她,当得知傅青淮成为傅氏新任家主时,就知道自己会是他命定的妻子。
“三哥,我知道你喜酒,这甜汤加了些米酒,你不尝尝?”
林不语与他坐的椅子相隔几步远,话落下,见他总算掀起眼皮,看着自己。
莫名的,那双如覆寒霜的眼眸让人感到浑身不自在。
好在这时,粱澈走过来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个气氛,走到椅子旁边压低声汇报:“礼物已经送到了姜小姐手上。”
林不语下意识地循声看过去,而傅青淮指骨如玉扣了扣茶杯边缘,又低淡的嗯了声,这次不似那般没温度,甚至薄唇勾起了几分昳丽之色。
是养在山顶别墅那个女人吗?不等她面色露出难过。
傅青淮鸦羽般的眼睫余光里瞥见她近乎发白的手指关节,便语速很慢叫了句:“林侄女。”
林不语声音吞吞吐吐:“三哥,我。”
严格论起,傅青淮虽与两位兄长年纪相差甚大,却占了在家族辈分级高的便宜,要摆起长辈架子的话,谁也不能说他什么。
所以,这句林侄女叫得林不语是哑口无言。
旁边粱澈不敢笑。
也心知傅总不好伺候的脾性,在老宅没有特殊情况下,他最不喜用长辈身份唬人。
傅青淮姿态慵懒地坐在软垫的木椅子里,下一句也轻飘飘落了过来:“你叫傅锦明二叔,却叫我三哥实在听了不妥。”
他想了半秒,映在雪夜里的精致眉目似勉为其难接受了什么,将指间薄热的茶杯搁在矮桌上,直接一锤定音:
“日后还是叫我三叔,以免乱了辈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