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手游廊下,清妧疾步而来,马常侍默默把金豆子揣进衣袖,催促道:“顾时娘,快跟杂家走
吧。”
不久,车马急急驶上陵阳大街。
街上无灯,偌大的陵阳城,暗如深夜。
狂风卷着暴雨,仿佛随时都能把马车撞翻。
正此时,车窗被蓦然撞开,卢掌事急忙把横斜的伞丢给微雨,上前来关车窗。
“等等。”清妧抬眸,眼神落在不远处,“卢嬷嬷,那是什么?”
风雨中,似有无数盏影影幢幢的白灯在飘闪,待马车再往前走了数十丈,耳边又隐隐闻到哀乐声。
“回县主,是百姓在办丧。”
卢掌事的话音刚落,清妧听见几阵凄厉的哭喊。
几个被雨淋透的百姓,抬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奋力地敲开街上的一家医馆。
“郎中,求您救救我儿子。”
郎中伸手,搭上病者的手腕,片刻后,他眉目沉沉地摇摇头:“老丈,你儿子已经死了。”
“不——他只是在湖边被人踩了两脚,怎么可能就死了?”
“老丈,把人抬回去,安葬吧。”
说完,郎中关上门。
老丈不肯甘心,复又扑在门上,“哐哐”捶门:“郎中,求您救救我儿子吧,我只这么一个儿子,他若死了,我该怎么活?!”
哭声越发凄厉,听在清妧耳中,叫她忍不住想起上一辈子,自己扑在安家庭院,哭着大喊父亲冤枉,却无人搭理她的绝望。
“卢嬷嬷,今日死了许多人吗?”
卢掌事勾唇,一边关上车窗,一边从容地对清妧说:“县主,是天道不公,以万民为刍狗,与县主无干
。”
车门被关上的瞬间,黑沉的天空,狂暴的风雨,凄厉的哭声,尽数被阻隔在外,远得好像从未存在过。
清妧低眉,看着她指尖残留的冰冷湿意,无声地问自己,九曲湖上无辜百姓的惨死,当真和她无干吗?
不知过了多久,车马停在城门下,清妧和顾时娘跟在马常侍身后,无声地往深宫去。
经过大明宫时,她们远远看见大皇子,三皇子,七皇子,以及十数个朝臣跪在大明宫外的青石砖上。
见此,顾兰时惊慌不安的心一瞬间跃到嗓子眼:“常侍大人,殿下和朝臣们怎么都跪在雨里?”
马常侍不张嘴,抬着脚越走越快。
鸾凤殿的回廊下,立着几个年龄稍长的宫婢,马常侍一见她们便勾起嘴角:“几位姑姑,安乐县主和顾时娘到了。”
“把人交给我们,你回去伺候陛下吧。”
马常侍稍显犹豫:“那县主和顾——?”
为首的宫婢面色一沉:“马常侍,陛下安排好的事,你也敢多问?”
“不敢,不敢。”
马常侍即刻拢袖,头也不回地退去。
待鸾凤殿前再无旁人,宫婢冷声道:“安乐县主,顾时娘,烦请两位随奴婢们来。”
很快,清妧和顾兰时被领进鸾凤殿靠西的一间偏殿。
一进去,顾兰时便飞快探手,想从袖中抓出一把金豆子,但没等她掏出金豆子,宫婢们已经“哐当”一声,关死房门。
“喂,你们作甚关门?”
顾兰时拍打房
门,意欲和宫婢理论时,清妧自顾自地走进殿内,盘上一张看着还算干净的坐榻。
今夜,多半极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