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的烈日,在清妧一脚踏入家庙时,叫几棵苍天古木遮蔽,暗淡无光的破败庭院中,形销骨立的珍娘,着一袭灰色襦裙,神色怔怔地站在一株开败的姚黄前。
“珍娘。”
“……”
一声轻呼,未能引得佳人回首,不得已,清妧扬声,再唤:“珍娘。”
珍娘回头。
那双透彻如明月的双眸蒙着一层忧伤的浓雾,她看着清妧,看了许久许久,才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看在旁人眼里,十分心碎的浅笑。
“妧娘,你来了。”说着,珍娘转过头,目光落回枯败的姚黄,“花有重开日,人却难有重逢时。
去年今日,我于桃花树下初遇他,满心惘然,今年此时,桃花树下再逢君,此心却已不可追。”
清妧朝流萤颔首,流萤扬起手里的食盒,笑着对守家庙的奴婢言道:“一品斋的糕点,可有人要尝尝?”
奴婢们瞬间眼睛大亮,跟着流萤进了一侧的耳房。
与此同时,浅雨行到耳房外立定,浓雨翻出墙外,将崔郁离拎进庭院,而后,浓雨迅速退到后衙门口。
崔郁离朝清妧拱手作揖:“多谢县主。”
“此处是伍家家庙,不够安全,还请崔离郎长话短说。”
“好。”
清妧转身,退到花圃的彼端。
听见声音的珍娘转过身,不敢置信地看着崔郁离。
“你怎么来了?”
“我——”
“你不该来这里。”
说罢,珍娘就要走,崔离郎抬步,三步并作两步,拦到珍
娘身前。
“珍娘,别走。”
珍娘眼神颤抖,挣扎再三,到底舍不得。
“崔离郎,为了我,不值当。”
“值当。”
珍娘顷刻间泪目,她不得不紧紧捂住双唇,才不至于失声痛哭。
“珍娘,我今日来见你,只为问你一句话。”
“什么?”
“你可愿意等我?”
“欸?”
“殿前一搏,我满盘皆输,陛下罚我,十年之内不得再入科考,崔家怨我败坏门风,不日要逐我出家门。
此生,我该无望,亦该安于无望,可若珍娘你还愿意等我,那便是前路再微茫,我也敢再去搏一回。”
珍娘满心震动,震动之余却又难掩担忧:“离郎,你想做什么?”
“这不重要,重要地是,你可愿意等我,哪怕这一等,有十年之久?”
“……”
珍娘埋首,没有回答。
漫长的沉默横亘在他和她之间,崔郁离眼底的希望,在珍娘的沉默中逐渐熄灭成死寂,他终是嗤笑一声,心碎地低吟:
“我知道了。”
崔郁离抬眸,深深地看着近在咫尺,此生却再也不能触摸到的佳人,他竭力勾出一个温柔的浅笑。
“珍娘,珍重。”
而后,他截然转身,踉跄而去。
珍娘仓惶地抬起头,看着崔郁离渐行渐远的背影,她的心,顷刻间被揉搓成一团。
她知道,若任由他离去,此一别当是永诀,可若不放他离去,又能如何?
她和他,已然缘尽。
隐在花圃背后的清妧轻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