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
“郡主,婢子此次愿意去北地,是因为王爷答应婢子,此行若顺当,以后,婢子只是郡主的婢子。”
先前,她曾让人去怡红院寻卢嬷嬷,却被告知,卢嬷嬷去了北地。
“嬷嬷去了苦白?”
“不,婢子去了月北。”
“欸?”
“韩夷合谋,原是吕尚书的主意,王爷为防韩王不应,差婢子去月北,到宸美人身边伺候。”
清妧勾唇:“阿爹出事,我心急如焚,十分想赶往苦白,可他一直说,阿爹不会有事,因为从一开始,陵阳也好,韩夷也罢,都尽在他的掌控。”
“是。”
是?
清妧唇角的笑意转为苦涩:“卢嬷嬷,若一切当真尽在他的掌握,他又何必费尽心力地瞒着我?”
“……”
“即便他能运筹帷幄,可战场瞬息万变,苦白这局棋上,但有一子脱离他的掌控,便会发生不可估量的错算。
他之所以瞒得滴水不漏,恰恰不是因为一切尽在掌握,而是因为他不敢确信,阿爹一定平安。”
说着,清妧抬眸,目光直直地撞进卢嬷嬷的眼底。
“对吗?”
卢嬷嬷垂首。
“呵……”
药,上完了,清妧披上外衣,步下卧榻,盘上靠窗扉的坐榻,窗外,天空阴沉,大雪丝毫没有转停的迹象。
卢嬷嬷急忙将一个暖炉塞进她掌心:“郡主,不管怎么说,苦白一切顺利,国公爷没事,三万铁蹄军也有惊无险。”
“这一次是这样,那下一次呢?
我若嫁给他,便和他有一辈子的时光要共度,来日,若再有像是苦白这样的算计,他是不是还会像这一次,瞒着我,暗暗谋算一切,直到尘埃落定,再告知我?”
卢嬷嬷不能答。
她,所有追随王爷的人心里都清楚,王爷性冷,除却郡主,天下万事万物都可以是他成事的一颗棋子。
既是棋子,就可以随时被舍弃。
然,上位者,不是本该如此吗?
“罢了。”清妧笑笑,“婚事已定,不管我愿意与否,他都不会许我逃脱,那我愿意或者不愿意,又有何关系?”
最重要地是,哪怕她知道他曾经把她的父亲当作一颗棋子来赌,她亦舍不得看他被长恨花折磨。
正如卢嬷嬷所言,阿爹安好。
“你既去了宸贵妃身边,又是怎么脱身的?”
“宸贵妃一死,韩王遣散了贵妃身边的所有婢子。”
清妧略显错愕:“宸贵妃死了?”
“王爷的意思。
宸贵妃十分憎恨王爷,若由她活着,她定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向韩王进献谗言,对王爷大大不利。”
清妧侧首,目光浮起悲悯。
她不怜悯宸贵妃,她只是明白,宸贵妃恨卿流景,是因为她不甘心自己只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
与卿流景,宸贵妃是棋子,阿霜是棋子,唐峻是棋子,明州百姓是棋子,苦白百姓是棋子,天下人,除却她,都可以是棋子。
也许,终有一天,连她也是。
夜色,悄然降临。
卢嬷嬷将窗户略略收拢:“郡主,天色已晚,您该安歇了。”
“我想再坐一会儿,你先退下吧。”
“是。”
卿流景有七窍玲珑心,有治世大才,她不怀疑,溱国会在他的引领下,走向绝无仅有的辉煌。
可为君者,若不能以仁心治天下,真能长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