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天九几欲晕厥。
自他登基,便是溱国高高在上的帝王,哪怕王谢两家的家主见他,都要恭恭敬敬地叩首行礼。
他何曾如今时今日,被一个不知是几流的,背后毫无依仗的从三品官,厉声质问过?!
“伍砚书,你简直找死!”
帝王杀意,立刻骇得伍砚书心抖如筛子,他本能地想要站起来,扑到地上求饶,但另一边,逍遥王目光像是一根冰锥,刺得他又陡然坐定。
此刻,他才豁然发现,自己是急流里的一叶渺小的孤舟,要么进,要么退,没有第三种选择。
他目光飞快地掠过堂下左右,两眼过后,他的心定了,他不是没有第三种选择,他是只有一种选择。
伍砚书抬眸,目光灼灼地落在卿天九身上:
“溱律有言,坦白从宽,若你能告诉本官你是谁,受谁的指使假扮先帝,本官或可免***死罪,从轻发落。”
“你找死!”
卿天九拍案而起。
然,这一起,未有一寸,他便沉沉地坐回椅凳,然后痛苦地捂住胸口,毫无血色的脸迅速转为青灰。
眼看,好好一个活人,生出三分死相。
一侧,药王公明提着药箱,急急走上高台。
“卑职拜见王爷。”
“去看看他。”
“是。”
药王疾步走到卿天九身侧,他先搭脉搏,而后拔出银针,在其后背飞扎三下,卿天九的气息才略略转稳。
“万望陛下收息敛气。”
闻言,卿云礼不着痕迹地勾起唇角:“伍砚书,依溱律,若原告在堂上暴毙,案情又当如何?”
将将气息有所回稳的卿天九再次怒火丛生,他扭头,恶狠狠地瞪着亲儿,然,卿云礼目光冰寒。
伍砚书面有难色。
若陛下于公堂暴毙,那不管他是真皇帝,还是谁人假扮,都无法问下去,毕竟,原告不在,刑官无力追责。
可——
如此结果,定不是逍遥王所盼。
伍砚书侧首,目光转向左侧。
卿流景刚倒完茶,只见他眉目含情,笑眯眯地对清妧说道:“七风居新茶,辞旧迎新,阿妧尝尝?”
清妧扶额:“伍大人急了。”
“让他急。”
“……”
“阿妧,茶要冷了。”
“芳君,我不好茶。”
“我知道阿妧不好茶,阿妧只是羡慕,有些郎君总能和家中娇妻共尝七分居的新品,而我,不想让阿妧艳羡旁人。”
清妧登时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嗯,好茶。”
卿流景卷唇,这才转过头,目光冷淡地转向高台下,崔郁离瞥见其眼神,提着袖子,步上高台。
“伍廷尉,下官不才,愿做陛下状师。”
崔郁离是刺史府登记在册的状师,自然可以为陛下陈情,可他不是逍遥王心腹吗?
伍砚书满心不解,意欲从逍遥王面上寻些暗示,谁知逍遥王早已低眉,再次提着水壶,为郡主添茶。
他无奈,只得照章办事。
“崔郎中认为陛下是陛下?”
“陛下自然是陛下。”说罢,崔郁离反问,“皇城守卫森严,若陛下不是陛下,那么是谁,以什么样的手段,把陛下变成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