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退得极快,不知不觉间,逍遥居门前复归静谧,天上,云层亦逐渐消隐,一缕苍白的阳光穿透阴云,照到韩杜衡异常严肃的脸上。
昔日,陵阳人常说韩杜衡是张铁面,她倒是不曾觉得,但今日,他的脸色看起来莫名地沉重。
“韩——”
清妧正要说话,韩杜衡提起袖子,叩响门扉,须臾,阍者撕开一条门缝,抬手戳着一旁的木牌子:
“主子身子不适,贵客请回。”
韩杜衡勾唇,冷笑着错开半步:“郡主求见,王爷也不肯见吗?”
“诶哟!”阍者惨叫,猛地扑到地上,“郡主饶命,是奴眼瞎,若奴知道是郡主要见王爷,便是给奴一百个胆子,奴也不敢拦您大驾。”
“让开吧。”
“是。”
清妧抬步,跨过门槛。
阳光一现,冬雪渐融,庭院内的梅花显得娇艳欲滴,韩杜衡瞥着花,若有所指地说道:“逍遥居的风景,比之皇城,未有不及。”
清妧色冷,回:“此处原是先帝潜邸,风光自然不会差。
虽然本郡主生得晚,却也知道,这座宅邸是先先帝亲自监督,由工部耗时一年半才堪堪建成!”
韩杜衡躬身:“郡主息怒,是下官失言。”
“韩尚书,你究竟在怒什么?”
韩杜衡埋首,衣袖中的那本《毒经》越沉重。
他知道自己不该惹怒郡主,若他还想救下先帝子嗣,那不仅不该惹怒郡主,还得适当讨好,毕竟,郡主在王爷那里的分量,无人能及。
“下官——”
韩杜衡决定实话实话,但,他刚下定决心,伍砚书一脚跨过高槛,急急奔进庭院:“韩尚书,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
“北夷的木增将军避过守卫,逃出仙游寺,然后潜进鸿胪寺,要杀青阳公主!”
“什么?!”韩杜衡顿急,“公主如何?”
“公主受了一点轻伤。”
韩杜衡轻轻呼出一口气,还好,只是轻伤,若是重伤,或者没了命,那溱国和韩国又该横生事端。
“韩尚书,虽然青阳公主没有大碍,但韩人闹得凶,他们想要立刻离开陵阳,还说如果咱们不许,他们就要动手!”
韩杜衡听罢,转头朝清妧拱手作揖:“郡主,下官有急事,不能和郡主一道拜见王爷,待下官忙完,再来请郡主。”
“好。”
须臾,韩杜衡和伍砚书急匆匆奔出逍遥居,清妧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神色难免露出一丝沉重。
溱国皇权的这轮更迭,的确耗费了太多时间,以至于叫很多亟待处置的事情,被搁置得太久。
卢嬷嬷轻问:“郡主,归家吗?”
“归。”
阿爹似是有事寻她,她得赶紧回去。
然,不等她挪步,若谷心急火燎地冲下回廊,跑到清妧跟前见礼:“郡主,您可是舍不得王爷?”
“……”
“王爷知道您去而复返,高兴地不行,特意命厨房多添了几道菜。奴婢们也高兴地不行,因为有郡主作陪,王爷定能多吃两口饭。”
清妧神色微变:“芳君最近胃口不好吗?”
“没,没有。”
如果没有,何必否认地这么着急,且否认时,眼神眨个不停?
“芳君呢?”
“回郡主,王爷在更衣。”
“好好地,作甚更衣?”
“呃……这不是王爷昨夜没怎么睡,想补个觉吗?”
补觉连午膳都不想用了?
她原准备立刻归家,这会儿却有点不敢走了。
“今日在哪里用膳?”
“水榭。”若谷急忙回答,示意下人赶紧伺候,“请郡主先往水榭,奴回房里,和王爷一声。”
说罢,他不等清妧说话,掉头就跑。
清妧暗叹,提步走向水榭。
亭内,暖炉、茶点、膳食皆已备好。
她刚坐下,卿流景摇着他的流光七折扇,笑着走进水榭,见此,清妧飞快起身,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阿妧果真舍不得我。”
清妧只当没听见,她的心思全在他的脉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