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堂上。
“你就是裴启桓?”
“回陛下,正是下官。”我跪于堂上,小太监从我手上拿走丝帛袋,缓缓打开递到了澜国皇帝面前。
“这是?”
“泽州附近多河流,常年受水患影响,这是下官绘制的泽州河流勘察图。”
“起来说话。”
“谢陛下。”
我站起身,元哲站于左侧第一排,身着藏青色绣蟒朝服,头戴青冠腰配白玉。余光扫到第三排的宋廉,身着暗红色官服,手持笏板,一动不动地站着。
我微微侧头向右侧看去,戎狄身着深蓝色官服,头上带着一顶黑色纱帽,于第二排站立。似乎是感受到我的眼神,他转头看向我,微微一笑。
“朕且问你,你所呈的记录里写,水患治理,关键在‘疏’而非‘堵’,可有依据?”
“回陛下,以下官所在的泽州为例,辽阔平原,河道中多沉沙淤泥,如果不能及时处理,在多雨季节,极易造成水位升高,最终冲垮河堤,或湮灭一城亦未可知。”
“那依你之见,泽州河道当如何处理?”
“当分两部分开展,其一便是疏通,修正沟渠,积极分流;其二便是清除河道内沉积的泥沙,将其用作树木栽植之用,不仅能够有效降低水位,还能够避免泥沙受雨水影响,再次冲刷到河道中。”
语毕,下面的人一阵骚动,只听身后一官员说道:“下官以为不妥。此举劳民伤财,耗时费力,若在分流过程中出现水患,岂不是殃及更大的范围?边境战事吃紧,国库空虚,更不是大举治水的好时机。”
“那依李大人所言,什么时候才是治水的好时机?”宋廉在一旁发问,前面的元哲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宋廉,又看了看我。
“这至少也要等战事平缓”
“战事平缓?若因水患造成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恐不必等战事平缓,这澜国境内,就动荡不安了!”宋廉在一旁高声说着,我则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是啊”
“宋大人言之有理。”
人群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争讨不休。
元承熙一言不发,抬起手掐了掐额头说道:“众爱卿似乎都有话要说,何不将治水良策呈上,让朕也看看这澜国济济人才。”
顿时堂上再无人发声。
“呵,”元承熙挥了挥手,身旁的大太监将纸张悉数收进丝帛袋中,递给了我。
“裴启桓。”
“下官在。”
“虽有治水之策,却始终有不足之处,朕允你三月时间,制定一份详细周全的计划。”
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却只能硬着头皮答道:“是。”
元承熙起身,大太监喊了声“退朝”,众官员齐下跪,直至皇帝离开方起身。
“王爷,皇上请您御书房一叙。”
“有劳。”元哲点了点头,跟着大太监离开。
我扫了一眼元哲离开的背影,忽想起争论之时他看向我的表情,不由得皱了皱眉。
“裴先生!”刚出殿门,下了台阶,身后传来戎狄的声音。
“戎将军。”
我双手抱拳,戎狄笑嘻嘻揽过我的肩膀说道:“想不到,先生有如此大才,说起治水来头头是道。”
“将军过奖了,今日确是我思虑不周,仍需要回去查阅典籍,看看如何补救才是。”
“古往今来,百姓皆受水患所累,先生尽力而为便是。”
我苦笑一番,昨夜详细翻了翻裴启桓的包裹,只找到一张绘制图,偏我对治水一窍不通,怕是三月后身份暴露,要命丧他国了。
戎狄见我一言不发往宫外走,疑惑地问道:“先生不回翰林院?”
“准备去柳大人家,昨日叨扰还未登门道谢,今日既有了新住处,理应前去聊表谢意,顺便将行李拿回。”
“你这样走着去,恐天黑也来不及,宫门一下钥,你就得露宿街头了。”戎狄拉着我向宫门口走去,门外停着两匹骏马。“我的马借你一用。”
“那你怎么办?”
“王爷今日留宿宫中,你回来之时将马交给小厮就行了。”旁边牵马的小厮冲我点了点头,将马缰递入我手中。
“你怎知,王爷今日留宿?”
戎狄哈哈笑了起来,翻身上马说道:“历来如此,殿下回都,每每入宫都要跟陛下畅谈一夜。”
我点了点头,冲戎狄喊了声:“多谢!”
戎狄听完挥了挥手,驾马离去。
行至柳府大院,池塘旁的绿草地上,一小群人围着一棵大树吵嚷着。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待走近一看,只见丫鬟正拉扯着一个小厮。还有三个小厮抱着树干往上爬,两个丫鬟围观。
“小翠,算了。”不远处的小姐微微皱眉,示意丫鬟将小厮放开。
“裴公子!”小姐身旁的丫鬟看到我,朝我打起招呼。
我忙上前一步,行礼说道:“柳小姐,唐突了。”
“裴公子。”她手持扇柄,挡住面部回了礼。
周围的丫鬟跟小厮也都停了手,几个爬过树的小厮还在弯腰擦汗。
“你们在做什么?”我冲丫鬟们问道。
那个叫小翠的丫鬟抬起手指了指上面说:“我们在放风筝,结果一不小心挂在树梢上。”
我抬头查看,只见那风筝卡在了两个树杈间。随后走近树干,弯腰拾起一枚石子,笑着说:“这么粗的树干,抱都抱不过来,爬不上去也属正常。”
柳小姐叹了口气说道:“既如此,便随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