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过街巷，掐丝珐琅内的安神香再也遮不住长街里鼎沸的人声，惊扰了浅眠的美人儿。</P>

鹿皮绒毯上，女子满头的青丝乖顺地挽成髻，唯有几缕碎发慵懒地舒展在光滑的锦缎褥子上。</P>

角落里的银霜炭盆，熏得人腮红直比车外姑娘们手中的桃花还要粉嫩。</P>

绮年月貌的女子，蝶翼般的睫毛颤了又颤，终是睁开了眼。</P>

夏梓沅瞥了眼捂在她耳侧的修洁手掌，抬眼望向褚肆深情款款的双眸，缓缓张口：“到了？”</P>

褚肆放下捂在她耳廓的手，复又摸了摸她微凉的手，放低了声音：“还要晚些，再睡会儿？”</P>

自他将那柄弯月长镰和峨眉刺赠与她后，总会在夜里花上一个时辰教与她，一连几夜，本就疲惫些。</P>

今日又因姑母寿辰，不得已起早了。</P>

趁着路上还有些时候，他便让阿沅横躺在怀中小憩，补补神。</P>

怪只怪，唐雨乔过于招摇，一路招蜂引蝶，乱躁乱鸣，险要惊醒阿沅。</P>

耳间乱入黄鹂鸣翠柳的啼啼声，与行人吆花卖风雅，夏梓沅也不再懒散地躺着了。</P>

她起身坐起，稍理了理微乱的衣襟，坐在褚肆身旁：“睡够了，该醒了。”</P>

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P>

出了宫，鸟儿哪有不欢愉之理。</P>

她微微抬起车帘，观望起市井人烟。</P>

有人摆摊贩售，有人手捧着搭配得当的花束，有人手里拿着一叠叠的小册子分发着什么...</P>

他们的脸上且挂着知足。</P>

褚肆见她望着外面的花花美景出了神，也跟着靠了过来，束带玄冠两侧垂着的红色流苏，坠落在了她脖颈处，激得她微痒躲闪。</P>

褚肆暗暗揽过她的香肩，吃味地问道：“外头的莺莺燕燕，有这么好看吗？”</P>

夏梓沅巧笑倩兮，放下了手中的帘子，转而望向发酸的男人，颦笑道：“陛下的康衢烟月，当然好看，臣妾百看不厌。”</P>

她头上的金簪流苏，灼灼摇摇的，伴着那醉人而煽情的赞扬，舒适地教他陶醉不已。</P>

“朕的治下，自是好看。”</P>

褚肆伸了伸被压麻了好久的腰肢，又懒懒地把玩起了腰间的荷包坠子。</P>

他不由得想着，这如画的万里江山，与眼前的红妆芙蓉面，哪个更好看呢？</P>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选择过于荒谬了。</P>

缘何一定要选一样，他本就都双柄在手，徒增那个烦恼作何？</P>

“阿沅，朕将世间最美的花，和最美的画摆在你面前，令你选一样，你会如何选？”</P>

褚肆坏心眼地将这一选择推给了夏梓沅。</P>

猛然的发问，夏梓沅微一发愣。</P>

花和画？这二者有什么勾连吗？怎么这么问？</P>

苦思冥想了好半晌，她才选了一样：“若是臣妾，会选画？”</P>

“为何？”褚肆问她。</P>

“花是活物，开得再好也不过是一时之景，献祭着一生才夺得一句称赞，未免有些悲切。”</P>

“而画是死物，虽怎也不及真物灵动，总归可长久留存。”</P>

她想到的，是她先前为他所做的簪花与锤草印画，若是结合此二物，她只该选后者。</P>

说白了，花是消耗品，画是艺术品，两者本也没多少关系，她只是在诉说她的选择。</P>

可，见褚肆目露杂冗，绛唇抿了又抿，料想她说的不是他想听的，只好倒反天罡，推了这道单选题：</P>

“若是可以，臣妾都要，抢也要抢来。而后，便将这最美的两样物件，统统赠与你。”</P>

“好。”褚肆翳郁尽散，脸上总归是尽布暖阳。</P>

马车内的暗潮涌动与旖旎横生，唐雨乔并不知。</P>

他只觉前方路途过于拥挤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人人皆堵在一花铺旁，直至被人流止住了路：“吁——”</P>

郭茂也紧跟着握紧了缰绳，将车立时停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