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江南，和二师的书信往来没有断，就是相对于姐姐的文书而言，少了一些。</P>
江南的事情，提及不少，二师也有所知。</P>
前往江南的缘由，也和二师说过，是为了父亲，外加老师的一些吩咐。</P>
轻抿一口茶水，将茶杯落于桌案上。</P>
在城外三个庄子，没少喝茶，现在还真不渴，江南的事情先不着急，顾师……明显身子有碍。</P>
“……”</P>
“这……。”</P>
“哎。”</P>
“还不是春闱之事所影响。”</P>
“春闱放榜之后，我和熙民兄的名字都不在榜上，那个结果……令人不快。”</P>
“却也无法，大楚各地的举人很多很多，才学之人也很多很多。”</P>
“恩科！”</P>
“已经定下，熙民兄为了明岁恩科会试取中，自五月份以来……便是一直苦读！”</P>
“虽然没有如书上所言头悬梁、锥刺股一般，我看着也差不多。”</P>
“对于身子的消耗很大。”</P>
“病患倒是不显。”</P>
“书院的医者有言，需要熙民兄好好歇息，好好滋补一下元气，熙民兄不听， 乃有现在的模样。”</P>
“而且，就算服用一些滋补的丸药、汤药、药膳……，也无用，过不了几日，又这样了。”</P>
“熙民兄现在的身子……我都担忧不已。”</P>
“……”</P>
秦钟语落。</P>
江墨轩、顾永寿二人皆神色一动。</P>
顾永寿一袭浅褐色的士子衣衫，束发巾冠，握着手中杯盏，默默的再次喝了一口。</P>
低首。</P>
叹息一声。</P>
视线一转，落于临近的窗外。</P>
并不言语。</P>
江墨轩见状，摇摇头……，放下手中茶杯，看向鲸卿，没有隐瞒什么。</P>
将缘由道出。</P>
熙民兄对春闱的结果不甘心。</P>
连月来一直苦读，一刻也没有停歇。</P>
除却紧要之事，都在书院中，每日里……寅时就起来了，子时渐深才歇息。</P>
日复一日。</P>
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P>
偏偏。</P>
又不舍得花银子。</P>
鲸卿取中举人之后，于他们有大礼的，百草厅也有贵宾卡落下，期间……熙民兄也服用一下滋补的丸药。</P>
但！</P>
医者也有言语，那些东西都是外物，关键还是自身，要好好调理身子。</P>
不能太耗费本源，不然还会复发。</P>
银子花了许多。</P>
还是一样的结果。</P>
熙民兄便是不予理会了。</P>
一直到现在。</P>
太……刻苦了一些。</P>
太艰难了一些。</P>
“……”</P>
“顾师，我为你切切脉！”</P>
秦钟略有沉默。</P>
没有多言，自凳子上起身，行至顾永寿身侧。</P>
“鲸卿。”</P>
“我……我身子无碍的。”</P>
顾永寿摇摇头。</P>
“……”</P>
“熙民兄，鲸卿为神医，让鲸卿看一看总是无碍的。”</P>
江墨轩无奈。</P>
“……”</P>
“鲸卿，我身子无碍的，就是……心神损耗有点大。”</P>
“平日里，我也有服用一些丸药养身的。”</P>
顾永寿再次叹道。</P>
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宛若饮酒一般，虽这般说……还是将手递过去。</P>
“……”</P>
“鲸卿，如何？”</P>
观鲸卿开始切脉，江墨轩也是不言，数息之后，小声道。</P>
“……”</P>
“顾师的身子病患的确不显，可……脏腑的脉络不为有力，那就是隐患。”</P>
“见顾师的第一眼，我就觉顾师的身子本源损耗太大。”</P>
“现在……果然如此。”</P>
“再加上江师之言，我有所知。”</P>
“欲要恢复原样，药石之力……不为紧要。”</P>
“……”</P>
切脉。</P>
自己已经很熟悉很熟悉了。</P>
抓着顾师的左手手腕，秦钟细细感知，一二十个呼吸之后，便是所得一些。</P>
继而，感知更加清晰了。</P>
顾师的身子，没有大病患。</P>
脉络的震动……很弱小，那是本源孱弱的外显，或许，现在身子无大碍。</P>
再有一段时间，就不好说了。</P>
人身五行，血气衰弱，脏腑不为有力，病患会自生，无论药石是否大用。</P>
江师刚才也有言，顾师也有服用一些东西，却无用。</P>
就像林黛玉的病，再好的药石都不为主要作用，关键在己身的调整。</P>
顾师！</P>
因今岁春闱会试的结果……这般模样。</P>
一时间，心中也是轻叹。</P>
顾师！</P>
顾师如此，也合顾师的性子。</P>
顾师家世寻常，多普通。</P>
一步步学业至此，乙榜有名，举人功名在身，这个功名……或许不能够很大的改善家境。</P>
也远超普通读书人了。</P>
顾师！</P>
是有一股傲气在心中的。</P>
自己可以感觉到。</P>
对于会试。</P>
对于仕途。</P>
顾师多有期待的。</P>
春闱受挫，这般结果。</P>
江师？</P>
明显看开许多。</P>
从气色来看，明显是吃得好，睡得好。</P>
顾师！</P>
吃的应该不差，但这般的身子……五脏失衡，就算食物很好，怕也是吃的不会很多。</P>
睡眠也是一样。</P>
吃不好？</P>
睡不好？</P>
学业又那般繁重？</P>
难道不担心事倍功半？</P>
毕竟！</P>
一个人只有精气神都充足的时候，学业才是最佳的状态，才能够进益最好。</P>
语落。</P>
松开顾师的手腕。</P>
“顾师，以你的身子，就算有外物相助，不出三五个月，病患自来。”</P>
“身子，才是重要的。”</P>
“身子若是有碍，学业肯定会耽搁的。”</P>
归于原位，秦钟看向顾师，深深道。</P>
“……”</P>
“鲸卿，对于医道……我也了解一些。”</P>
“我其实……还好。”</P>
“还可以支撑。”</P>
“无论如何，要支撑到明岁恩科会试。”</P>
顾永寿抬首看向秦钟，看向江墨轩。</P>
摇摇头。</P>
枯瘦的面上浮现点点笑意。</P>
“熙民兄！”</P>
江墨轩忍不住了。</P>
“我……无碍。”</P>
顾永寿摆摆手。</P>
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坚持的。</P>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P>
自己会坚持的。</P>
“……”</P>
“鲸卿，熙民兄的身子……还能继续坚持？”</P>
江墨轩轻叹一声。</P>
其实。</P>
连月来，自己也已经劝说不少次。</P>
结果！</P>
都无用。</P>
甚至于熙民兄都有些浅浅的不耐了，是以，不在多言，而今，鲸卿归来……当好好说说。</P>
和熙民兄相交数年，不希望熙民兄这样下去。</P>
学业太……拼命了。</P>
拼命，是不错的。</P>
若是将身子累垮了。</P>
就得不偿失了。</P>
“以顾师现在的身子，如果继续下去，顶多三五个月，肯定会病倒的。”</P>
“滋补之物，虽好。”</P>
“外物的弥补，比不上身子自身应有的恢复。”</P>
“人！”</P>
“成人一日间……至少睡三个时辰以上，如顾师这样的身子，至少要睡四个时辰以上，才能够保持精力。”</P>
“江师，你们可有前往百草厅？”</P>
秦钟给出自己的诊断。</P>
三五个月。</P>
顾师的身子继续这样恶化，绝对讨不了好。</P>
现在距离恩科会试还有近一年的时间，顾师……不至于如此的。</P>
明岁不行，下一科也不晚。</P>
国朝进士的平均年龄三十岁上下，具体一些……三十出头，距离那个平均水准。</P>
顾师至少还有三次的机会。</P>
三次！</P>
十年的时间，顾师足可充分准备。</P>
当然。</P>
若是希望明岁恩科会试一举取中，自当更为尽力，如江师所言的那般尽力……太不爱惜身子了。</P>
听闻！</P>
西府珠大奶奶李纨的丈夫贾珠，就是读书读坏了身子，以至于早早就去了。</P>
以多年前西府的荣耀，贾珠肯定不缺各种滋补之物了。</P>
他！</P>
还是去了。</P>
顾师！</P>
也要那般？</P>
“山下的百草药房，城中的百草厅，都有前往，都有购买一些滋补丸药。”</P>
“还买了一些滋补的汤药，时常煎熬服用。”</P>
“……”</P>
江墨轩快速说着。</P>
自己是熙民兄的朋友，熙民兄身子有碍，自己有所知……自然要帮忙。</P>
多月来，各种滋补身子的东西吃了许多。</P>
现在。</P>
熙民兄还是这般。</P>
“熙民兄，鲸卿兄是神医，鲸卿所言你在这样下去，三五个月之后，身子肯定有病患加深。”</P>
“你不信城中的医者，不信书院的医者，鲸卿……你该相信才是。”</P>
“连宫里上皇都赞誉的神医。”</P>
“鲸卿都那般说了。”</P>
“你当好好调理一下身子为上。”</P>
“山长也说了，你将身子调整好，文章说不得可更进一步。”</P>
江墨轩再道。</P>
熙民兄连月来苦读如此，进益……却不算很大，那是山长说的，自己的进益……也寻常。</P>
既然都寻常。</P>
熙民兄更该保重一下身子。</P>
连鲸卿都那样下断言了。</P>
若然真的身子有碍，病倒在床榻上，对于学业的影响会更重，会更大。</P>
“广继兄！”</P>
“鲸卿！”</P>
“你们的好意……我知道的，我明白的。”</P>
“可……我不能松懈。”</P>
“京城的数千举子才学之人许多，若是我不为用心用力，明岁恩科又是白去一趟了。”</P>
“恩科会试。”</P>
“无论如何，我都要竭尽全力。”</P>
“身子！”</P>
“我会注意的。”</P>
“鲸卿，你们无需担心的。”</P>
“鲸卿！”</P>
“说来……我真的羡慕你，你……天生的读书人，去死乡试名列亚元。”</P>
“那般学业，放在会试里，取中都不难。”</P>
“我……。”</P>
“两年前，你对于经义文章所知还有限，还不多。”</P>
“现在，你已经远远超过我了。”</P>
“你又有青园先生授教。”</P>
“又学业江南。”</P>
“想来你现在的学业会更加出色。”</P>
“……”</P>
“鲸卿。”</P>
“我需要尽全力，京城里没有离去的举人那么多，还有外省的那么多举人。”</P>
“广继兄说我很用心用力，头悬梁、锥刺股，我……，比起京城中的一些读书人，还差了一些。”</P>
“他们都那般用心用力了。”</P>
“我若是歇息，若是安逸，就……自毁前程了。”</P>
“广继兄，你知道我的，我家寒门，若然不能会试有成，以我举人功名，想要为官，只有等待！”</P>
“只有等待！”</P>
“就算银子打点，也不会有好的差事。”</P>
“当一个富家翁，非我所愿。”</P>
“恩科会试，我必须尽全力。”</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