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最终停在了窝头乡的一家小院前。
小院不算得寒酸,门前种了高树,但因着树木太过绿荫繁盛,故而显得宅子极其冷清。
“先生,到了,这是我家。”
假郡守笑着,请陈远下了驴车。
“我暂住些日子,等饥荒一过,便离开。”
戴水郡闹了大饥荒,窝头乡也不例外,而饥荒的原因也非旱情,风调雨顺,但庄稼就是不长,陈远住在这窝头乡里,也有他自己的理由。
大修本身就是一个浓郁的灵气旋涡,吞吐调息,也便能改善这方天地灵气。
之前在公堂上,陈远说自己往村里的井口吐过东西,其实也便是测算着这方风水。
水里有妖祟气重,哪怕风调雨顺,弱小气场的生灵便不可长。
但假郡守家却很奇怪,邻家的树临近年关,加上饥荒一闹,树皮被人啃了都不算什么,连枯叶也不剩几片,可假郡守家门前郁郁葱葱,陈远思来想去,也便想到许多种可能。
只是还未验证,便被公堂抓了,巧的是,这窝头乡的假郡守,却自愿冒着被杀头风险,救自己出来。
“先生何出此言,您如今的样子,去别处倒让人轻看,若就在我这宅子里好好休养,等年后的郡试开了,您这修为,保底也能夺个魁首!”
假郡守对陈远的态度非常殷切,许是被先前陈远剑断乡道的本事惊到了。
陈远也不再说些什么,解决戴水郡的饥荒也是目的之一,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至于后头的什么郡试,估摸着也不会抛头露面。
小院门开了,一个胖小孩探出头来。
陈远打眼一看,呼吸都快要停滞。
“元叔,有客人?”
被唤作元叔的假郡守一笑,摸了摸胖小子的脑袋,
“是啊,我去请了位剑仙回家,以后你若能入剑仙之眼,未来的郡试州试,皆不在话下!”
“啊?剑仙?”
胖小孩上下打量陈远一番,似乎并不觉得眼前这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人,会和传说中的“剑仙”扯上什么关系。
剑仙剑仙,好歹有把剑吧?
“剑仙叔叔,快进屋坐,我给您沏茶。”
胖小子虽轻看了陈远,但家教极好,礼数周到,转身就要回院,却被陈远叫住。
“你……是不是叫阿庆?”
胖小子顿步,转头,诧异看着陈远,
“剑仙叔叔,你……你怎么知道?我小名是阿庆,大名叫元庆。”
陈远双腿灌铅,稍稍吸了口冷气,灰蒙蒙的瞳孔终于有了些说不出的幽光。
“好……好,元庆。”
胖小子不明所以,便挑了挑眉头,继续回屋沏茶。
而假郡守看着陈远,却疑惑道,
“先生,您对元庆这么感兴趣?他莫非也有什么修行资质……”
陈远轻摇头,
“孩子喊你元叔,阁下姓名可是?”
“哦,我叫元成,钱两之元,成功之成。”
陈远缓缓点头,看着元成怎么看都有些模糊的脸庞,有些失神道,
“你好像我一位故人。”
“先生何出此言?”
“没事,没事。”
……
很快到了午后,院里摆出一张小桌,桌上饭菜丰盛,与闹饥荒的戴水郡似乎不在同一个世界。
洋芋烧肉,酸蒸茄子,还有极稀有的白饭,这在窝头乡,比年关上故去老人的席口还要丰盛。
陈远小酌几杯,便见着阿……元庆对着自己拱手。
“剑仙师父在上,弟子元庆在下,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天上天下,师父最大,受徒儿一拜……”
见着元庆语速极快,哐哐磕头,陈远苦笑着扶起胖小子,
“这又是谁教你的?”
元庆不好意思地“嘿”笑,看向元成,
“是元叔教我的,他说剑仙师父是我的贵人,要我牢牢抓住。”
陈远上下打量元庆,不由笑道,
“可是你……不适合练剑。”
“啊?”
“凡剑修者,大都薄凉锐利,骨里锋芒所露,你骨相……太过圆润,倒不适合吃剑修的苦。”
听着陈远解释,元庆苦着脸,
“骨相圆润?剑仙师父您这是在说我胖么……但是我能吃苦啊,很能吃苦!”
陈远微抬头,院外树叶飒飒,年关时候,却有秋的薄凉意味。
“苦?”
“苦是吃不完的。”
陈远良久沉默,没再多言。
元庆看着剑仙师父不说话,只是闷头吃酒,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真不该听元成叔的话,哪有人一上来就拜师啊!这不是强人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