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随风而来,又散进雨里。</P>
茫茫天地间,渐渐的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听得到雨水打在油纸伞上的声音。</P>
就好像自己的世界,只剩下了这一方油纸伞下的容身之所。</P>
无人得见的角落里,钱嬷嬷缓缓地蹲了下来,她的表情自始至终有种油尽灯枯的灰败麻木,就好像整个人的魂魄都已经死去,只剩下了一具躯壳般。</P>
什么求学,也大抵是假的,躲债才是真。也难为自己这些年在东宫伺候,没有遇到这些要债的,竟然至今都被蒙在鼓里……</P>
一千两。</P>
一千两,把钱力卖了都不值这个价。</P>
粗略算了算,堪堪能还清那些账单,大约剩下百余两。</P>
她不是天真无知的小姑娘了,她在东宫呆了大半辈子,经历了太多事,也见了太多事,早已不会相信天上掉馅饼、无端遇贵人的好事了。</P>
可那小子还小,他信。</P>
她不是不想将那小子拽回来,好好骂一顿。</P>
可是……她能吗?</P>
她不能。那小子躲了这么些年,在外头也不知道是如何过的,想必是厌极了,但凡有一点点的希望,都愿意去尝试一下,哪怕是丢了尊严甚至丢了人性,也无所谓。</P>
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本事,拿不出那一千两,即便将人找回来了,等待着他的仍然是东躲西藏的日子,那样的日子,便有尊严了?</P>
何况,她也找不到。不知道是做了什么交易,最好的结果是,将自己卖给人家,做些不会丢了性命、却可能丢了人格人性的事情。最坏的……最坏的结果,钱嬷嬷不敢想……</P>
她只是蹲在墙角,油纸伞遮在头顶,缓缓的将脸埋进了双手里,“明明……明明说好要我等他回来吃饭的啊。”</P>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缓缓地起身,朝着东郊走去。</P>
城外的路,总是没有城内修缮地好。平日里还好,一到这样的大雨季节,这弊端就显现出来了。钱嬷嬷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姬家的时候,鞋面都已经沾满了泥水。</P>
她在自己屋子里换了衣裳、换了鞋子,又重新梳好了头发,洗了一把脸,才继续撑着油纸伞去了姬无盐的院子。</P>
年轻的姑娘慵慵懒懒靠在廊下的软塌里,抱着猫儿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那般雍容贵气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让钱嬷嬷产生了见到太子妃的错觉。</P>
待要细看,对方已经睁眼看来,似是有些意外,唤道,“钱嬷嬷?”</P>
钱嬷嬷远远的请了个安,“姑娘。老奴回来了。”</P>
姬无盐是真的有些意外,“怎么了?不是告假两日嘛……我还让人去同你说,多允你几日假期呢……你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