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得到她捧着茶杯、微微仰面看来的样子。虽然看不清表情,但宁修远仍然能想象得到对方微微蹙起的眉头,些许为难、又些许无奈的样子。</P>
自己每每就在她这样的表情里,缴械投降,由着她上天入地折腾、由着她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由着她将东宫密室当成自家后花园一般地来去自如,诸多担心只搁在心里、化作沉默。最后安慰自己,自己本就是喜欢她这般模样,她是自由的雀、翱翔的鹰,不该受到拘束。何况,自己不就是喜欢她这般模样吗?应该给她更多自由才是云云……</P>
宁修远低眸看着姬无盐,言语温吞却又细细斟字酌句之后,才道,“过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考虑我自己是不是插手太过了?你有自己的人、自己的事,你不愿席玉知道避开了他,这些都是寻常……”他只说姬无盐瞒着席玉,却只字不提自己。</P>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最后的一点骄傲让他刻意回避,还是为了最后一级早已摇摇欲坠的台阶。</P>
院中,席玉张了张嘴,猛地打了个喷嚏,刚发出声音之际,就被身旁席安手疾眼快地捂住了嘴,最后余音便生生咽了回去。他抬头看看夜空,又搓了搓胳膊,纳闷,“莫不是……当真遇见了不干不净的东西?诶,安阿,哪里的神婆比较灵验晓得吧?”</P>
席安慢条斯理地就着对方的衣服擦了擦自己的手,才有些嫌弃地瞥了眼席玉,“你就是受凉了。受凉的人都怕冷。”自己就是那惯会装神弄鬼之人,偏偏还相信什么神婆……要他说,这小子就是最近两头示好便宜贪多了,心虚!</P>
席玉吸了吸鼻子……莫不是真是染了风寒?这都多少年没生病了?赶明儿找陈老拿帖药喝喝?神医开的方子用来治风寒,会不会相当于是杀鸡用了牛刀?</P>
院中气氛诡谲又轻松,屋子里却是截然不同。</P>
宁修远的那些话,不算重,却也并不轻描淡写。依着他的性子,愿意将这些话搁在明面上来说,想必已经是在心里徘徊掂量过很多次了。也许是席玉被第一次支开的时候就开始了,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如何会不清楚姬无盐的用意——偏偏,她自己却还怀揣着一些幼稚的侥幸兀自得意着。</P>
她收回目光,低头落在手中茶盏之上,修剪得圆润漂亮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白瓷杯壁,她无声叹气,半晌,轻声说道,“不是想瞒你……只是,有些事情起初是不想你从别人口中得知,再后来……再后来却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不知从何说起、亦没有好的时机。我就像是手中攥了个小雪球想拿去给你看,半道掉路上了,那雪球在地上滚了一圈,变大了些,再滚一圈,又变大了些,到了如今,便是我双手捧着都捧不起了……”</P>
“这不是什么值得倾诉的事情,有些是老一辈的陈年旧事、家族丑闻,我自己都不甚清楚明白,贸然开口又担心你会因此心生芥蒂,觉得什么姬家、什么商贾巨擘、神秘氏族,不过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有些却是新仇旧怨,肮脏的、血腥的,让人绝望悲戚的……你那么干净的一个人,宁国公府也是……我……”最后的声音,消失在喉咙口,听不清晰。</P>
宁修远突得一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