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绝没有回答,而是抬头看了一圈左右。</P>
卓尚心领神会:“你们都退下,朕与阿姐说几句体己话儿,别留在这儿碍眼。”</P>
等宫人都退去之后,卓绝这才开口。</P>
“阿尚,你这些年怎么样,朝臣可有好好辅佐你,百姓是否安居?”</P>
卓尚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没有阿姐镇着,不管是朝臣还是军队,对着我这个朝不保夕的废人,心里恐怕多少有些不服。”</P>
卓绝点了点头:“我离开之前,会找他们之中几人谈谈。”</P>
“阿尚,你不必忧心,一切都有阿姐。”</P>
卓尚眼神微变,他移开目光。</P>
“阿姐,这些杂务都不急……”</P>
“你既然回来了,我们先去看看父皇和母后吧。”</P>
……</P>
卓尚坐在轮椅上,卓绝推着他,姐弟二人在陵园漫步。</P>
“阿姐,你还记不记得,我那时说想吃秋日第一颗火晶柿子,你便爬上树替我去摘……”</P>
“当然记得,你个小馋猫就在树下站着,枝头柿子熟透了,一晃就掉了下去,刚好糊了你一脸。”</P>
卓尚微笑起来:“柿子性寒,我只吃了两口,回去便闹肚子几乎到虚脱。”</P>
卓绝叹了口气,点点头。</P>
“我要是早知道你吃不得,便是你再怎么求我我也不会去的。那件事后,母后罚我跪了一夜,我只觉得她罚得很对。”</P>
她停下脚步。</P>
“我也没想到,那天晚上,你会带着斗篷来给我,你是怎么说服御医他们的?”</P>
卓尚的眼神飘渺起来。</P>
“很简单啊,我跟他们说,要是不让我去看阿姐,那我就去死。”</P>
病弱的青年笑了笑:“他们谁也不敢让我死。”</P>
卓绝微微动容。</P>
她和卓尚,是一母同胞。</P>
也许因为她是长姐,而不是长兄,不同于天家常见的同胞互戕,姐弟俩从小情谊就极深。</P>
卓尚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摆了摆手。</P>
“都是小时候的胡闹……”</P>
他轻轻牵住卓绝的手,像小时候一样依恋地贴在自己脸颊上。</P>
“阿姐,你离开之后,我真的过得好苦。”</P>
“我在军中没有威信,那些大块头只服阿姐你一个人。朝臣也都觉得我是个药罐子,他们表面上恭敬,实则根本不听我的话。”</P>
“直到我发起怒来,杀了好几个不听话的,他们才乖乖地听我的命令……”</P>
说到这儿,卓尚摇了摇头。</P>
“不说这些了,阿姐,说说你的事情吧。”</P>
病弱青年脸上露出不同寻常的光彩。</P>
“你真的去修仙了吗?”</P>
卓绝点了点头。</P>
“嗯。”</P>
青年好奇地追问:“真的能上天入地,翻山倒海吗?真的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吗?”</P>
卓绝淡淡道:“仙界也不过是另一个凡间,人生而为人,总归是逃不开各种牵绊,哪怕是仙人,也未必就能太上忘情。”</P>
卓尚欲言又止。</P>
卓绝的眼神幽远,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绪。</P>
她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柔软的弧度。</P>
“不过,我倒是在那里遇到了一个有趣的家伙,看着他,有时候我便会想到你。”</P>
卓尚忽然咳嗽起来。</P>
卓绝连忙扶住他,但见几点猩红乱溅,犹如红梅般触目惊心。</P>
有宫人捧着药碗,颠颠一路小跑过来。</P>
“陛下,陛下您该吃药了——”</P>
卓尚烦躁地一挥袖子:“滚!”</P>
还是卓绝接过了药碗,眼神示意宫人退下。</P>
她语气温柔,一如年少之时。</P>
“阿尚,你乖乖地吃药,吃了药,阿姐才好带你到处走走。”</P>
铁血杀伐的女帝,若有半分温柔,也是给她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P>
卓尚不再抗拒,他眼里有希望的光彩。</P>
“说好了?”</P>
“说好的,阿姐从不骗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