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把玩着镜子,另一手轻拍着他幼弟的脊背,
“也有好处,自己看过,就不用听他的一面之词。”
琇莹迷迷瞪瞪间看见了镜中的阿越,然后垂目休息,不再看了。
“只有君王和名臣身上有,想来是个紧俏物。”
没什么好看的,他们都死了,改变不了什么,徒对双方造成压力罢了。
阿越是他们选的,大秦不会有事。至于其他人,他暂时不想看。
想来他阿兄也是这样想的。
果然阿政研究了一小会,看了一眼大秦的麦田,便失去了兴趣。
将那个他手离开后,就一直没有亮的镜子收了回去。
“睡吧,放下心来,他们听不见你我私语。你若想玩有的是时间。”
琇莹轻笑,开了个玩笑。
“我睡不着,只是怕没钱,养不起阿兄。”
阿政勾起了唇角,温柔的神情在眼眸中流转。
“乖孩子,你可以修坟养朕。”
琇莹依旧是慢悠悠的笑,炽热的濡沫在眼中燃烧,他掰着手指头数他会干的事。
“我是大秦婆姨们都承认的顶顶好最适合嫁的良人,我能做的,包括但不限于算账,雕玉,缝衣,教书,调香,造酒,作书等等,养活阿兄一定没问题”
阿政年轻时总喜欢在失态时捂住琇莹的眼睛,因为他不希望这双眼见到他狼狈。
可后来他想他那么多狼狈脏污,琇莹都看过,他依旧可以燃烧。
琇莹总是告诉他,不要害怕,阿兄。
他可以一直燃烧。
所以阿政再不会在琇莹面前吝啬显露脆弱和狼狈,骄傲和温柔。
于是他笑得温柔,他家小公子是多么介怀年幼时没有钱的日子,或者是怕他如当年一般狼狈。
“琇莹,朕很好养的,朕也可以去抄书。”
怎么都可以,别再介怀。
琇莹红了眼眶,埋进他怀里。
“我在,让你抄什么。”
老惹我哭,真是的。
异人见他俩旁若无人的对话,无声的默契盈绕,忍不住冲着阿政长叹了一口气。
“琇莹的目光全放在你身上,他基本上不会理解错你的任何意思,错过任何一个命令,所以先头扔寡人是政儿的意思吗”
阿政勾起了唇
角,“有一半说错了,父王。”
琇莹从他怀里探出头来,笑得清隽。
“不是基本上,是全部。还有阿兄的命令是可以闹,他想观察一下,而且他确实一开始要跟你们谈判的,可你们不给力,被阿兄看出来了。”
他到此处画风一转,很欠揍的样子,他很瞧不起异人。
“扔你们是我看你们不爽。”
他指着被绑着的那一群人,口中有点苦涩,他细数流年,一桩桩,一件件,阿兄可以做风霜雨雪,寻常视之。
可他不行,他这辈子第一恨的就是吕不韦,第二恨赵姬,第三恨的就是异人。
当年留赵和归秦那些太苦的时间,小小的兄长受的苦都历历在目。
哪怕他年幼时曾庇护过他和阿兄,曾也有爱护。但喜欢和思念可以与恨同行。
他越长大越懂,因为他阿兄是这样教他的。
他有苦衷,可我为什么要放下我的苦难,无条件的理解他,我们凭什么要原谅他,凭什么要跟他做仁义父子
我们与他是平等的,我们没有他的伪善,敢于扛起责任。我只内修自己达成目的而不是自己奔逃,将所有事推给旁人。
我不是一个玩物,嫌累赘,可以随意丢弃。觉得有用,可以叫一声就回头。我怎么可能会在原地等待你们,那是对我最大的羞辱。
“我凭什么不能扔你们我的心小,做不到慷他人之慨。我看你不太顺眼。”
你可以理解为我挟公报私,无妨。
他话和眼神像是一根冰锥刺穿了异人的侥幸之心,他见到镜中政儿祭拜祖庙,以为他们会放下少年时的不偷快,可结果不是。
政儿拜的是先王,是大秦,不是他们这些人。
他们没有放下,并牢牢记在心上,以他所行为耻。
异人泄了力气,扑通坐在了地上。
父子之情终做陌路。
他颤抖着唇,“那政儿呢,你不能影响政儿。”
阿政轻轻笑了,长袖墨发,加上他锋利夺目的五官恍若金轮日。
“琇莹不能影响朕,可阿父还记得那本诗经吗”
异人的目光全是不解,政儿为何说起诗经。
“什么诗经”
你所惜之如命,旁人弃若敝屣。
阿政依旧面色沉静,不悲不喜。琇莹却轻轻贴在他的怀里,无声的落下一滴泪。
阿兄,何必,莫要伤怀。
阿政觉得他的泪烫人,顺着衣物烫进皮肉筋骨。他给书时就知道了啊,琇莹,何堪一哭
“无妨,阿父的诗经被朕弄丢了。”
异人神色颓丧,未语
双方静默良久。
嬴驷叹气,这个小崽确实是只扔了异人和嬴稷。
异人弃子而逃,确实是没有担当,那他的稷儿跟这两小子都没关系,怎么也被扔了啊
“那为何要扔了稷儿啊,公子
璨。”
公子璨非是琇莹,他这是愿意与琇莹他们站在平等角度沟通。
他不说,琇莹还不生气,他一说琇莹气炸了,他坐了起来,大声道。
“我为什么扔他,我是为我大秦不值他何以为王老来昏庸,认定大秦是他的私物。执政后期内政一团糟,民生凋敝。邯郸之围失利,秦国又退回了函谷。那么多年,秦人的血流干了,可土地呢,财富呢,只有糟乱的烂摊子。”
“他又太能活,大父即位一年又三天,完全没有治理好他惹的漏子。等我父王上位,他是心有余,想着打出去,只可惜国力已衰,只能任由魏无忌率五国联军在函谷叫骂,奇耻大辱矣。”
琇莹忍不住想起当年刚掌权时的艰难,他气得发抖。
“至令我兄,王无权,军队老化,王族势衰,民众哀哉,不停流失。中柩主导政事,财政,军略的大臣连个鬼都没有,人才不愿入秦。我阿兄只得趁虚攻赵,打出关去,出策吸引人才,你们知道有多难吗我这辈子赚了不止万亿财,结果我和我阿兄还是干啥都要倒贴钱”
老子这辈子抠抠搜搜,都t怪你
“去你鬼的六世之余,六世家底就是个破船,若非是我阿兄接来,你们就等船破人亡吧。我要不是秦公子,我都要去跑路了。”
若不是阿政手搭在他身上,他就要拽着嬴稷的衣领大骂了。
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秦国的衰弱你看不见吗
嬴驷看着那个他们家后世百年最有出息的孩子,踹了地下自已的破孩子。
遭瘟的,琇莹不说,他都忘了。
嬴稷冷着脸,被踹了,也不吱声。
柱也被踹了一脚,他委屈之极,他也不想活那么短,把所有的事推给后人。
异人不吱声,琇莹还没说他一死,他们被吕不韦压迫的那些年。
他们有愧疚。
琇莹觉得他们的眼神烦,他轻哼一声,目光清凌凌的。
“我说这些,只不会是想告诉你们,少摆祖宗的排面,对我阿兄尊重点。”
他皱起了眉头,“还有不准用这种眼神看我阿兄,真讨人厌,我阿兄天下至尊,不需要。”
嬴驷又是长叹,觉得自己今天来抢东西,简直是没良心。
异人和柱持续eo,嬴稷精神有点恍惚。
阿政看琇莹恨不得上去给这几个人咬死的样子,就摸了摸他的头,
“不必说苦,些许风霜。”
琇莹哼哼。
“搞的谁想认他们似的,他们一怀柔,我就要尊重他们了,做什么春秋大梦,还要抢你的东西为老不尊的玩意儿。”
他最厌恶旁人抢他阿兄的东西。
就听见远处大笑传来。
阿政轻笑,“来了。”
琇莹望向他偏头的方向。
“嗯。”
来人喜气洋洋,哈哈大笑。
“跟寡人一样力大无穷的小崽,你终于来了,来,来陪曾伯大父试试身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