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常山张氏的荫户,孙沛也没多大志向,活着就行呗,别的也不奢求。
当他清晨被推搡而醒时,活下去的渴望瞬间主导了身体。
“李阿翁,何故至此?我等身上的钱财请诸位李阿翁自取。”
刀刃明晃晃的架在他脖子上,周围五个穿甲壮汉,还有五个无甲刀客,队伍里值夜的私兵已经被放倒,这时候不服软怕连小命都没了。
李昊嘿嘿一笑,“孙老弟,咱又不是强盗,谁瞧得上你那点铜板?为兄我有桩大事要做,缺点人手,不如从你手上借这一百多人?”
经常混迹在常山郡这一带的人都知道,常山张氏绝对是胡奴贸易里赚的最多的大族,家族里的坞堡都不知道修了多少座。
“好说好说,李阿翁尽管拿去,老弟我身上的钱财也请阿翁赏脸带走。”
得知只是劫人,并不劫财劫色后,孙沛瞬间放下心来,他以为这伙李家人抢胡奴是准备带去贩卖。
这个张氏可不怕,以后有的是功夫慢慢算账。
孙沛当即出声,命手下私兵和雇佣而来的闲汉掏些五铢钱出来买命。
“谁说会放你们走啊?都老实听着,乖乖跟着我们一起做事还能留条小命,胆敢有二心,便以此物为例!”
丑李廉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然后一个后蹬腿,将一杆从张氏私兵手里缴获的卜字戟木杆踩断。
这个立威做的没错,但李昊相当心疼那杆戟。
正值起事之初,他们相当缺卜字戟这种正经步兵大阵里用的趁手武器,而这李廉一脚就踩断一杆,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李昊觉得应该抽空给丑李廉说说,以后不要踩武器立威了。
孙沛等人大吃一惊,这帮李家人要带他们去做什么?
即便张氏私兵心事重重,被收缴了武器的他们也只得乖乖上路,又继续往昨天经过的乐平县走回去。
胡奴们则无所谓,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也搞不清楚汉民之间为何内讧,只知道又得往回走。
但走到哪都行,只要有口饭吃。
对吃不饱穿不足的胡奴来说,被贩卖到汉民大族手上反倒是条好出路。为了让他们干活,汉民大族多少要给口吃的,就这都比待在并州饿死强。
临近中午,这支两百出头的奇怪队伍总算是赶到了乐平县附近。
“就这还是个小县之城?还能容纳乐平郡的太守?”
望着那一座大体由夯土堆成的城墙,李昊当即感受到了魏晋时期生产力的落后。
乐平郡虽说只管辖了两个小县,名义上确实是个郡,太守也是年俸两千石的一方大员,但郡治所在的城池只在城门附近包了砖石,连瓮城圈都没有,仅有自松溪河引来的护城河和一座吊桥。
但就李昊所见所闻,这乐平郡两个县的税收恐怕养不起一个太守和两个县长,也不知道司马炎大设州郡是出于什么目的?
已经进城的李矩派人盯着城外的情况,等到发现李家人出现后,双方迅速联络上。
“城内唯有县长,张姓郡守不在。城内守兵大概有一两百,以五六十岁的老翁居多,所持武器大多是手戟、环首刀,卜字戟不多。”
负责通报情况的李氏族人将探听到的消息禀明。
即便没有八王之乱这一下,西晋的军户制度也执行不下去了,军户地位低下,其他户籍的妇女不愿意嫁给军户,这让军户后代大幅下降。
再加上军屯之田又被大族侵占,流民宁愿归到各地大族当佃户,也不愿意加入军户世代当牛做马。
卜字戟较长,手戟则和环首刀差不多长,短武器较多,说明这群老头兵平日也不练习战阵。
不过就他们的年纪,练不练都一样,对上披甲壮汉一样嗝屁,还不如练练腿脚,既能跑路,也能快速投降。
“真是天助我等,大哥和我带人冲进去占住城门便可成事。”
丑李廉率先建议。
这个张姓太守八成就是隔壁常山张氏出身,因此城内老头军对北城门不远处暂歇的胡奴商队见怪不怪,连派人过问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你带人随后进去,不然我们这几个披甲兵卒靠近城门,守城的老翁们会起疑心的。”
李昊让丑李廉安稳待在此地,他带着孙沛往城门走,后者捧着几吊钱,装作要给城内大官送礼的模样。
西晋时期的太守之位相比两汉大为贬值,东汉末年买个郡守估计得上百万钱,也就是上千吊五铢钱。
如今可能三四十万枚五铢钱就能买到乐平郡这样的小郡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