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热烈奔放,就如同我们刚刚取得的胜利般,势不可挡。
“伯符!”
迟疑只是蜻蜓点水的一瞬——或许攻打庐江的往事令策面对周瑜时依然有些许窘促——“公瑾!”
激动地四□□握,两个人又抱又打。而从这一刻起,我的目光便再也移不开地停驻在周瑜身上——
束了发的他比策还要高出一些,同样是漫身昆山白玉的光华,少了世家少年的凌人富贵,多了眉宇间男子汉的英气逼人。游目顾盼时那盈于眸底的端凝沉稳则使得他一双眼目如月光下的静水深潭,滟滟流辉。
大概我热烈的目光灼到了他,微侧首,他将视线移向我,一刹那,我感到自己的心“怦”地跳了一下。
“我们又见面了,尚香。”唇边悬着一抹极是温馨的笑意,他朗声道。
低眉笑了一下,我用压抑住的平静声音轻轻说道:“一路辛苦了,瑜哥哥。”
“哪里谈得上辛苦。”他展眉笑道,“可惜珊珊没有到丹杨来,不然你们就可以见面了。”
“她好么?”我忍不住关切地问。
“很好,就是一直牵挂着你呢。”
“禀将军,周公子带来的五百精兵已安顿妥当,舟船粮秣亦已清点完毕,请将军过目。”
一名军吏打断了我们,向策递上清单。快速扫视一遍,策再抬起头望向周瑜时,表情忽然变得有点古怪。
“公瑾——”他唤了他一声,踌躇着,“我知道或许我不该问,可我又实在……嗯,你是怎么……我是说……那个,你明白了吗?”
这个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呀?
眨巴着眼,我一头雾水地看着策,却听周瑜扬声一笑:“伯符是想问,这五百精兵并这大批的船粮是从何而来,我又是如何避过家叔父及刘繇眼目,带其抵达历阳的么?”
策点点头:“丹杨乃出精兵之地,凭公瑾你的才略,募兵、练兵倒不在话下,可是这船粮……况且两军交兵之际,想必刘繇治下各处盘查甚严,而你带着这许多兵船粮秣,一路行来竟畅通无阻,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其实很简单,”一丝清浅的微笑掠过周瑜唇畔,他一派闲豫地道,“听说袁术增兵历阳,刘繇命家叔父调拨船粮驰援横江津,我于是主动请缨担当此任,如此,一路上又怎会有人阻挠于我呢?”
“咔”的一声,我仿佛听到自己下巴掉下来的声音。扭头去看策,他的自持力只比我好上那么一点儿,因为从他身体里发出来的是“咝”的一声——是他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怪不得……怪不得当你从南岸发起攻击时,樊能、于糜会那样措手不及,以至一溃而败!”他目光射向周瑜,“可这样一来,岂不害了你叔父?”
“伯符以为,刘繇对家叔父的信任,能持续多久呢?”
对啊,周尚的夫人、珊珊的母亲是袁术的堂妹啊!我想策只会比我更快意识到这一层,心思飞转间却见周瑜双眉一扬,挥袖指向江南岸道,“丹杨乃江东门户,不得丹杨,难取吴会!对于家叔父而言,与其始终被刘繇猜忌,甚至于被其像驱逐贵舅那样驱逐出丹杨,还不如由我来迫使他走出先发制人的一步!届时里应外合,岂不对伯符更有利?”
“得卿相助,何事不成?”摇头晃脑地感慨了这么一句,下一个瞬间,策原形毕露地一拳擂在周瑜肩膀上,“真有你的!”
一战克横江津,再战拔当利口,三战渡江破牛渚营[1],一路战来,竟是势如破竹。
牛渚大营乃刘繇囤聚军资之所,攻克它,则尽得其邸阁粮谷、战具,令全军士气大振。说起来这三战所仰仗的主要是父亲那千余旧部和周瑜的五百精兵。因为募兵虽旦夕可成,练成精兵却绝非一朝一夕之事。策所率虽有五六千之众,但因其多是流民,战斗力并不强,说是“乌合之众”也不为过。而军资方面虽亦得周瑜相助,但渡江攻牛渚前,策还是因船具不够全军一齐渡江而犯愁。只因他深知队伍若分成几批渡江,则很可能一上岸便被数倍兵力的敌人依次击破。却是姑姑巾帼不让须眉,献计伐芦苇扎成浮簰,佐船渡军,终于令全军如狂飙巨浪般齐齐卷向牛渚,一鼓而胜。
黄昏时分,牛渚的连绵军营炊烟袅袅,欢声笑语伴着长河的涛声在秋风中飞扬。在这风声、欢笑声和涛声中,两名怒马鲜衣的年轻将军立马江畔,正并肩览江山如画。
“公瑾,你说那刘繇现在会不会正吓得瑟瑟发抖?我觉得再有一个月,我们就可以在曲阿城中摆庆功宴了!”
“伯符如此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