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将高岱囚禁起来了。
高岱,字孔文,吴郡人,聪达才敏,轻财贵义,所友八人,皆世之英伟。前吴郡太守盛宪将他举为孝廉,然而当盛宪因病辞官后,由吴郡都尉升任吴郡太守的许贡却因私人恩怨迫害盛宪。高岱心念旧恩,将盛宪藏匿于朋友家中,又过江向当时的徐州牧陶谦求救。陶谦起初并不愿相救,高岱憔悴泣血,不饮不食,陶谦感其忠壮,有申包胥之义,终于许诺为之出军,并为此写了一封信给许贡。可当高岱带着陶谦的书信返回吴郡时,许贡已囚禁了他的母亲,以此威胁他交出盛宪。吴郡百姓都为高岱担心,劝他不要去见许贡,否则必见加害。然而为了营救盛宪和母亲,高岱还是毅然前往。及至见到许贡,高岱一番慷慨陈词,竟令许贡当即释放了他的母亲。可许贡很快就后悔了,又派兵去追,并下令若追上高岱母子,就地杀死。好在高岱预料到许贡会反悔,事先已请朋友预备好船只,一出太守府便登船改道而逃,让许贡的追兵扑了个空,终于逃过一劫。
策仰慕高岱已久,听闻他精通《左传》,特意预先温习,期待与之论讲一番。谁知见面之后,那高岱竟一问三不知!
“怎么会这样?他莫不是生病了?”
“生病?哼!”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见高岱之前,曾有人对我说:‘高岱以为将军但英武而已,无文学之才。将军与之论《左传》,他必推说不知,不屑与论。’我起初只是不信,及至相见,竟果如其言!”
“那人是谁?”
“你别问!”
就这样,因为受到高岱轻慢,策一怒之下将其下狱。本以为过一段时间等策气消了自然会释放他,就像不久前释放魏腾那样,可事情的发展很快偏离了我的预想。
听闻高岱被囚,他的知交好友和江东的士人们竟露天静坐,要求策释放他。当我跟在策身后登楼而望时,但见静坐请愿之人黑压压一片,一直填满街衢数里。心头一惊之下再看向策,却发现他一只手紧紧抓住栏杆,因太过用力,指节间已隐隐发白……
策杀了高岱,在这样的静坐施压持续了十天之后。当天夜里,周瑜来到山阴的会稽太守府,站在了策的面前。
“竟还是晚了一步……”
慢慢闭了下眼睛,周瑜低下头,苦笑。
“你看上去十分疲惫,公瑾。”
“是,”深深吸了口气,周瑜抬目凝视着面无表情的策,声音微微发涩,“我马不停蹄地疾驰了三个昼夜,却还是未能阻止你犯下错误。”
“如果你指的是杀高岱,”策颊边的肌肉隐隐抽动了一下,“我并不认为这是个错误。”
“伯符!”蓦然之间,周瑜竟罕有地激动起来,“杀许贡已是一个错误,而高岱只是一名隐居已久的儒士!”
“是!”腾地站起身,策亦激动起来大声道,“我本来也没想杀他,但我绝不接受任何胁迫!绝不接受!”
胸口微微起伏着,二人对视良久,周瑜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仰起头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片刻后,当他再看向策时,一双灿亮如星的眼眸中闪动着异常复杂的情绪:
“伯符,这件事实在蹊跷,我真的……真的觉得你的处置有些急躁了。”
半晌沉默,策忽然有些自失地笑起来:“你知道么公瑾,仅仅在一个月之前,母亲也曾这样批评我——急躁。她一向视你如亲子的,有时候我甚至觉得,相比于我,你的行事才更符合她的期望。毕竟,你和她有着相似的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