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似乎传得很快,不一会,前后二十艘船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然后整个宣抚司就跟炸了窝的蚂蚁一样。
最先乱的是广安王的座船,他接到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即叫船调头。
身边的那些内侍也跟着起哄,像一群晕了头的麻雀,大呼小叫。有的叫船调头,有的尖声叫喊着要叫地方派兵来保护。他们的咋咋呼呼,把慌乱从这艘座船蔓延到广安王专属的几艘船上。
有醒目的属官随从们连忙劝住广安王,指天指地地发誓,嵊县在浙东,离宿迁还有一两千里。叛军全歼了勇卫右军没错,可他们也飞不过来这江淮。
接着护卫的禁军营官带着兵围了过来,终于让广安王安静下来。
想到自己的失态,在宣抚司上下近千人面前出了丑,丢了面子,恼羞成怒的他下令把几个刚才叫得最凶的内侍,用皮鞭狠狠地抽,抽得死去活来。
看着那几个内侍血肉模糊的样子,广安王就像是喝了一剂安神清心汤,迅速平复下来。然后派人把李浩、赵禹霖等副手下属们请来。
“博翰公,赵翰林,勇卫右军大败,浙江战事变坏了。你们说说,本王该怎么办?”广安王问道,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嗯,就是待会跟父皇上折子时,该怎么写?”
众人一时无语,目光都盯着李浩身上。
大家都是清流词臣,吟诗作对,道德文章,或者寻错找茬,参劾骂人,个顶个都是高手。
偏偏遇到这种军务上的混浊事,就有些棘手。心眼转得快的,忙着在脑子里翻书,以及过往的奏折里,想找一找相近的事例,照着发挥一下。
其余的人,不由自主地看向李浩。
与他其名的昱明公,那叫一个能打。你被人吹捧被当代文圣,应该还要略胜一筹才对。
李浩大风大浪见得多,今天这情景,对他来说小场面。
他坐在那里,深吟一会,然后捋着胡须胸有成竹地说道:“勇卫右军吃败仗,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嗯,什么个意思?前线吃了个大败仗,两万精锐死伤殆尽,对于主持平叛的宣抚司,居然还是好事?
大家目光炯炯,包括广安王在内,都在精神抖擞地倾听,想看看博翰公到底是如何化腐朽为神奇的。
“王爷和宣抚司还未到江宁就任,这是事实。诸位,王爷和宣抚司可曾向浙东前线发过一纸命令吗?”
大家没有答话,李浩也不需要众人答话。
“没有!”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所以嵊县大败,是勇卫右军统军之人,以及临敌指挥的右都督府,在没有接到宣抚司指令时,察情不明,过于轻敌,结果为贼所趁,造成此大败。王爷和宣抚司要做的”
李浩说到这里,语气一顿,转向广安王,脸上的表情在告诉他。王爷,我讲到重点了,待会给京里写奏折,应该这么说。
“就是立即遣员奔赴丹徒,垂咨右都督万遵祥。他这个仗到底是怎么打的!没有宣抚司的指令,他怎么就擅自轻动,给了叛贼可趁之机!必须呈上一份条陈来,深挖原因,引以为戒。”
听完李浩的话,众人深以为然,纷纷在心里叫好,恨不起集体起立鼓掌。
果真是名士大儒,这一手指东打西,果真厉害。大家也领悟到李浩对宣抚司以后工作方针的定调。
没事少下军务有关的指令,到了真正当管的的时候再管,平时大家忙着赚钱最要紧。
仗让右都督府和江南藩司去打,打赢了首功宣抚司是跑不掉。打输了,锅全是他们的,宣抚司转进自如。
实在是妙啊,太妙了!
还没等大家来得及把潮水一般的敬仰谄词奉上,李浩却话锋一转。
“前线吃了败仗,宣抚司总得有几分责任。”
轻飘飘一句话,让众人心里跟明镜似的。
前方吃败仗,宣抚司的责任再怎么洗脱,还是洗不干净的。但是李浩先把一大部分责任乾坤大挪移,丢给了右都督府。宣抚司的头上的责任,也就比虱子大那么一点点了。
“皇上和朝廷把重任托付给王爷,交给我们,自当旁无责贷。现在前线出了大事,我们就该放下一切无关紧要的事务,星夜兼程,立即赴江宁就任。发号施令,统领全局,争取早日靖平乱事,以尽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