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章宫。</P>
顾长玄一来，就感觉到了这里的冷清。</P>
虽然母妃一向喜欢安静，但母妃作为宫里的四妃之一，身份地位仅次于皇后，以往她待的这兴章宫，可从来没这么冷清过。</P>
更多的还是闹中有序。</P>
不似如今。</P>
顾长玄看过去。</P>
宫人明显见少了许多。</P>
看着这幕场景，无需深思，也能猜到这事是怎么一回事了。</P>
这宫里的人，向来拜高踩低。</P>
如今母妃受了父皇的冷落，萧家又倒了，他不日也要离开京都，去往封地了。</P>
这些人自觉母妃落败，自然要给自己谋一个更好的去处。</P>
倒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P>
他打小就已经见惯了。</P>
顾长玄一言不发，神色冷淡地继续往里走去。</P>
廊下的宫人原本凑在一起说话，并未瞧见顾长玄来了，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由回过头看了过去。</P>
待看到顾长玄的身影。</P>
几个宫人先是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待反应过来，这是真的之后，几个人立刻苍白着面孔站了起来。</P>
“殿、殿下！”</P>
她们起身给顾长玄请安。</P>
顾长玄却没有理会那些宫人的请安，径直往里头走去。</P>
那些宫人战战兢兢，不敢站起来。</P>
倒是外头这个时候跑进来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喊道：“姐姐、姐姐们，我打听到一个消息！”</P>
顾长玄自幼习武，耳力自然要好于许多人，他也听到了这个声音。</P>
他猜测，那太监估计要说的是他封王，要去封地一事，顾长玄没有理会，倒是那几个宫人，吓得不行，连忙嘘声喝止，与他说：“闭嘴，殿下来了！”</P>
顾长玄走到内殿。</P>
容雨正好抹着眼泪，顶着一张苍白疲惫的脸，从里面出来。</P>
迎面就看到顾长玄过来了。</P>
她还不知道封王的事，只当他是刚解除禁足，来看娘娘的。</P>
“殿下？”</P>
“殿下！您总算出来了！”总算有桩高兴事了，容雨喜出望外，脸上也终于有点笑容了。</P>
但笑容才蔓延开，忽然又悲从心来，她哭着跟顾长玄说道：“殿下，公主去了，公主她去了啊！”</P>
顾长玄听到这话，沉默地抿了下唇，迟迟没有说话。</P>
就算平日再反感自己这个妹妹的莽撞、骄纵，但她毕竟是他的嫡亲妹妹。</P>
是在这世上，真正与他有血缘关系之人。</P>
她如今没了，他岂会不难受？</P>
当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不顾还在禁足，差点就直接冲出了皇子府，被人好说歹说拦住之后，他问冯厉，安成是怎么出事的。</P>
他要让害死安成的人赔命！</P>
当时冯厉支支吾吾了很久，才艰难地把实情说出。</P>
顾长玄那会只觉得荒谬极了。</P>
他的舅舅误杀了他的妹妹，他竟连个报仇的人都寻不到。</P>
难道他要向自己的舅舅报仇吗？</P>
何况他舅舅已经出事了。</P>
“……母妃呢？”</P>
过了许久，顾长玄才沙哑着嗓子出声。</P>
容雨也连忙抹了眼泪，和顾长玄说道：“娘娘在里面，奴婢让人去御膳房拿吃的，您今日好好陪着娘娘说说话。”</P>
“娘娘她……”</P>
容雨说着说着，又哭了，说不下去了。</P>
这阵子最煎熬的就是娘娘了。</P>
娘娘日日都在后悔。</P>
顾长玄没说什么，点头进去了。</P>
容雨看着他离开，也立刻抹干净脸出去了。</P>
她想着今日殿下来了，她怎么着也得劝着娘娘多吃一些，自打公主没了之后，娘娘就像是在自罚一般……</P>
不肯吃饭也不肯喝水。</P>
娘娘原本还有些丰腴，如今却是暴瘦得不成样子了。</P>
好在殿下被放出来了。</P>
娘娘总归还有些盼头。</P>
这样想着，容雨也打起了些精神。</P>
刚出去，就看到几个小宫女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她下意识板起脸。</P>
没点规矩！</P>
娘娘规矩重。</P>
自己却不能说宫人的不是。</P>
容雨以前管着这些宫人的时候，就很少给他们好脸。</P>
毕竟她跟娘娘，不能全都只做个善人。</P>
但看着这院子里的冷清，想到今时已经不同往日，就剩下这么些人了，要是再跟以前似的，只怕这些人也都留不住了。</P>
容雨想到这，便又缓和了一些脸色：“在说什么？”</P>
那些人没想到容雨会出来。</P>
如今留在兴章宫中，的都是一些没资历也没处去的小宫女，她们从前就怵容雨，此时被人抓包，自是战战兢兢埋下头喊人“姑姑”。</P>
被容雨看着，他们有些犹豫，但也不敢隐瞒。</P>
领头的一个宫女，犹豫着跟容雨说道：“我、我们听说殿下被封静王了。”</P>
“什么？”</P>
容雨一怔。</P>
殿下封王了？</P>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P>
她第一反应，是高兴，封王是好事啊，可刚刚殿下怎么都不说呢？她下意识就要进去恭喜殿下，也好让娘娘也跟着高兴一番，但看着那几个宫女犹犹豫豫，一点都没欢喜的样子，心下也不禁跟着一沉。</P>
“还有什么事？”她沉声问。</P>
几个小宫女自是不敢隐瞒，埋着头，如实交代了：“陛下给殿下赐了封地，在贵州，外头都在说，殿下不日就要去往贵州了。”</P>
“什么！”</P>
容雨被这话惊住，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P>
去封地？</P>
那……</P>
她转身就要进去。</P>
临到门槛的时候，又停下。</P>
就算进去了，又能如何？</P>
殿下才放出来不久，娘娘又被陛下冷落，病了这些天，陛下就没来探望过一次，就算她这会进去，又能说什么，又有有什么用？</P>
容雨一时只觉前路无望。</P>
原本还有殿下作为指望，如今……</P>
容雨苍白着脸，这下是真的泪如雨下了，要是殿下走了，娘娘以后可怎么办啊？</P>
内殿。</P>
娴妃也在哭。</P>
在看到顾长玄出现的那刻时，她以为自己早已经枯竭了的眼泪，竟然又止不住地往下掉。</P>
“是我害了安成。”</P>
“是我对不起你舅舅，是我害了萧家啊！”</P>
娴妃是真的瘦了。</P>
身上已经没有一点多余的肉，整个人瘦骨伶仃，只怕风大一些，就得摔倒。</P>
不过就算内室无风。</P>
她这脸色苍白的，看起来也坚挺不了多久。</P>
说话急一些就气喘吁吁。</P>
她自知晓安成的死讯之后，在了解到她是怎么死的之后，就彻底绷不住了。</P>
她这一生，害死的人无数。</P>
她平日吃斋念佛，看似慈悲，实则心底却从未把别人的人命，放在心上。</P>
要不然，当初在想到明瑶会成为长玄的阻碍时，她也不会那么快就下定主意，要兄长派人去杀了她。</P>
阻止她嫁给玄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