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刀竟然会回扎到她的亲人身上。</P>
她的女儿……</P>
她自小疼爱长大的女儿，竟然是因她而死！</P>
只是想到这件事，娴妃就悲拗得怆然泪下，眼泪就跟止不住似的，成串的往下掉。</P>
顾长玄看着她的眼泪，心里并非没有责怪。</P>
若不是母妃自作主张，这件事岂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不在乎明瑶的死，他也知道明瑶死，对他是最好的。</P>
他只是恼母妃和舅舅行事不仔细。</P>
如今萧家倒台，他在外头最大的依靠也跟着没了。</P>
那些从前跟着他的大臣，恐怕也要投靠到太子麾下了。</P>
马上又要去贵州。</P>
以后母妃在深宫，他都不知道该怎么了解京都的事务。</P>
可责怪有什么用？</P>
责怪能让事情回到最初？能让父皇不对他失望？能让他继续留在京都，不去贵州吗？</P>
不能。</P>
何况他也知道，母妃做这些事，也是为了他的前途。</P>
看着母妃哭得都剧烈咳嗽了起来，顾长玄无声垂下眼眸，一边抬手轻拍母妃的后背，一边出声安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母妃，人要往前看，儿子如今只有您了，您不能再出事了。”</P>
娴妃哭着没说话。</P>
要不是还有玄儿，她心里实在放不下。</P>
不然早在知道嘉柔出事的时候，她就要跟着她去了。</P>
因此她此时也只是呜咽，没说什么。</P>
顾长玄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把人扶坐好，而后又递过去一方帕子，等娴妃接过帕子擦拭完眼泪，他才接着与人说道：“儿子今日过来，还有一桩事要与您说。”</P>
其实原本看母妃这样，顾长玄是不想开这个口的。</P>
如今说这些也没用。</P>
只怕还会让母妃更加伤心。</P>
但看父皇的意思，如今已是厌弃了他跟母妃，他今日出宫之后，只怕来日再想进宫，就很难了。</P>
恐怕这是他去贵州之前，他们母子最后一次见面了。</P>
有些话，他必须要说。</P>
有些事，他也必须要提前交待好。</P>
娴妃擦着脸，应道：“你说。”</P>
顾长玄抿唇，沉默片刻之后，才把刚才父皇与他说的那些话，都与母妃说了。</P>
“你说什么？！”</P>
娴妃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顾长玄。</P>
等回过神，她立刻慌了神道：“不、不行，你不能去，你这一去，以后哪里还回得来？我去见你父皇，我亲自去和他说！”</P>
“我去求他！”</P>
她说着就要挣扎下床，被顾长玄伸手拦住。</P>
“没用的。”</P>
“圣旨已下，父皇金口玉言，不可能改了。”</P>
见母妃没理，还是一个劲地要下床，顾长玄也开始感到厌烦起来了。</P>
“母妃！”</P>
“您清醒点！”</P>
他忽然撤开双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娴妃高声喊了一声。</P>
娴妃被喊得一震。</P>
她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P>
顾长玄看着她说：“母妃觉得父皇为什么不来看您？您病了这些日子，父皇有来看过您吗？”</P>
娴妃本就苍白的脸色，在顾长玄的质问之下，逐渐变得更加惨白起来。</P>
两片失去血色的嘴唇颤抖着。</P>
她说不出话。</P>
她知道陛下为什么不来看他。</P>
即便陛下亲自定下了哥哥的罪行，但他究竟信不信此事与她无关，恐怕只有陛下自己知道了。</P>
“便是以前，母妃都做不了什么，更何况是现在了！儿子求您了，您别闹了！”</P>
“儿子这阵子已经够累，够烦了！”</P>
他知道自己这是有些迁怒了，他是把这连日来无处发泄的怨气，都夹杂其中，冲他的母妃发泄了。</P>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P>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番话，刚才还挣扎着要出去的娴妃，总算是安静下来了。</P>
顾长玄看着这一幕，又有些烦心，也有些自责。</P>
他懊恼地拿手按着自己的眉心，他张口跟人道歉：“抱歉，母妃，我不该跟您撒气的。”</P>
“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你。”</P>
娴妃这时也冷静下来了。</P>
顾长玄看着她，抿唇不语。</P>
娴妃也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问他：“什么时候动身？”</P>
顾长玄重新坐下来，哑声回道：“父皇没有严令，但也说了，就这几日，今日应该是儿子走之前最后一次进宫了。”</P>
娴妃听到这话，眼皮又是狠狠一跳。</P>
她紧攥着手，过了一会，才看着顾长玄说道：“会有机会的，母妃相信，你一定还能再回来的。”</P>
说句实话。</P>
其实走到这一步，顾长玄心底也没什么希望。</P>
前路渺渺。</P>
他自己都看不到，他的希望在什么地方。</P>
但看着母妃那双执拗的眼睛，顾长玄还是跟他点了点头，他跟母妃都不是甘于屈居人下之人，反正父皇还活着，最后到底结果如何，谁也不知道……</P>
“母妃在宫里帮衬不了你，但你舅舅在外面还养了一些人，以后你可以跟他们联系。”</P>
这才像他的母妃。</P>
顾长玄见母妃终于恢复如初，心里也总算是松了口气：“儿子知道，儿子会的。”</P>
午后阳光照进内殿。</P>
母子俩知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自是说了许多话。</P>
直到容雨拿着膳食过来，二人这才将歇。</P>
顾长玄陪着娴妃吃过午膳，这才准备出宫。</P>
走之前，娴妃交待他：“你舅舅一家是受我连累，你舅舅是必死无疑，救不了，但你舅母和几个兄弟还活着，我听容雨说，他们要被流放。”</P>
“你出去的时候，记得打点一番，别让他们受苦。”</P>
这个不用娴妃说，顾长玄也知道要怎么做，他点点头，应下了。</P>
“母妃放心，儿子会的。”</P>
娴妃对他自是放心的。</P>
只是想到他们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不禁又有些悲从中来：“贵州路远，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担心我。”</P>
顾长玄听到这，心情一时也变得难过起来。</P>
他眼圈也红了。</P>
他跟娴妃说：“母妃也要好好照顾自己。”</P>
娴妃笑着与他点了点头：“你放心，看不到你坐上那个位置，母妃不会死的。”</P>
“母妃等着你回来。”她说完，想抬手摸一摸顾长玄的头，伸手时才发现，自己的儿子早已比她高了许多。</P>
她已经够不到了。</P>
“去吧。”</P>
娴妃收回手说：“你父皇如今忌惮我们，你在我这待久了不好。”</P>
顾长玄看着她点头，又郑重与人拜别。</P>
这才起身。</P>
容雨抹着眼泪去送他。</P>
娴妃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眼中闪烁着泪花，她紧攥着自己的手腕，没让眼泪掉下来。</P>
她不能死。</P>
她不能有事。</P>
她要等着玄儿回来！</P>
娴妃看着顾长玄的身影，脑海中徘徊着那日宋河与她说的话。</P>
娴妃目光微暗，心底却已暗自下定了决心。</P>
……</P>
另一边。</P>
顾长玄走出兴章宫，也碰到了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