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省里了,将有一段时间才回来,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或许屋子里真的要有一个女人照顾——像母亲一样呵护屋子里所有的人。她现在最担心的是父亲日夜不休地工作,身体再硬朗也会疲倦、会被拖垮累垮,但是许多事情父亲不去亲自办理,又怎能实现他多年来的宏雄壮志。第一天来,他愁眉不展,第二天他脸孔僵硬,第三天他开始不思茶饭,第四天他在屋子里徘徊,第五天他终于坐立不安,第六他跳起来了说:“一个职工平均只有日收入二元,一个农民只有一元的日平均收入地方,教育靠什么来支撑”。了解这里的教育情况之后,他只说一句话:“怎么会这样?”
人贵学而为用,学而不用,用而不先学,都是虚无主义。今天不是为了明天,那是片面的。今天主要是为了今天,今天之后才是为了明天,今天有希望才有明天的希望,那就是一个有梦想的今天,才有明天的梦想,当一个人的今天的梦都不能肯定,那能顾得上明天的梦的肯定。人们误会了今天,把明天看得比今天重要,把希望寄予在明天,结果忽略了今天的价值更加一筹的重要意义,甚至于否定昨天的努力积累,而出现消极的对待昨天,怠慢今天,过分幻想明天。
县城里的房子都很古旧了,窗页细小,屋檐低矮,砖粗瓦糙,小街小巷不用说狭窄的概念,就是狭窄都说不上。有些屋子虽然看上去比较宽大,却一点也不规则;有的房屋看上去玲珑奇巧,左厅右厢,前厨后厕,实质上七扯八拉,处处生危。
年云云在街巷里走着,想着自己要不要在这个乱七八糟的地方扎根生活,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是这样,这辈子会不会安宁,会不会甘心情愿,也许女人成了家与男人生活在一起,“家”的意义取代了一切,像这些古旧房子居住着这里的人们祖祖辈辈地生活一样,安定之后,不再改变,反而依恋起来,然而“逃外”成了这里的人们的一个最大的“愿望”,宁可冒着“杀头”的危险要冲出国家,却还没有人看出这是什么原因。
街道上亮起了灯,也是那样的苍茫无力,说街灯,象一盏点燃煤油灯,挂在参天般老椿树上,参天耸立,却是那样的显得渺小。旧榕树须根依旧是那样的垂诞而下,如土地公公的发须,白中有金色,金色中有黄黑。
街道两旁的商店都是半开半闭着门,没有人光顾,有的干脆关了门。街巷里的小摊也开始廖廖无几,说是人们早早地收挡回家了,实际是没有人来做生意,那样的冷漠与清淡。她记得前几天有个卖皮蛋的瘦子,他皮蛋做得相当好吃,问一个摆摊人:“同志,这个卖皮蛋的人呢。”
“这个瘦麻子,开始走运了,听说要回村子里当官了。”
“回村子里当官。村子里能当什么官。”年云云淡淡地一笑说。
“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
“是呀。”
“难怪你不懂。这个叫方麻子的人,有文化,他们镇子里的领导找他谈话,要他回去当官。不要卖皮蛋了。”
“哦,有这种事情。”
“怪罢。现在女的可以当副局长,原来的地主也能当共产党的官了。”
“现在是什么年代呀,什么女的不能当副局长,地主能当共产党的官。只要有能力,思想品德好,为老百姓做实事,都能,当然能当共产党的官。”
“看来你是见过世面的人。”
“我是从省城来了。”
“难怪,难怪。”
原来那日陈风起召开镇子里的领导班子会议后,他被分配到丽沟村挂点,这往丽沟村走访时,才记起闻大力辞职丽沟村大队书记后,还没合适的人选,也没有人愿意来担任这个书记,还有一件是令担心的事情是,村落里的年轻欲动,要“外逃”去香港。陈风起也知道那个叫“罗芳村”地方,几乎整个村落里,没有年轻人干部,全部是妇女老人和孩子在村落里,打探后才知道,原来整个村落里的男人们几乎“外逃”殆尽,那么是政策再严厉,只能捆绑人们的肉体,却捆绑不住人们的思想。
陈风起虽然心里隐隐约约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他也不能确切地向人们解释这是为什么,他也无法去阻止村落里的男人应该做什么,什么不应该做。后来他发现有个叫方麻子的人,过去家庭成分是地主,村民们虽然不看好他,但是这个人很有头脑,村民们越是说他的不是,越是说他与众不同,于是他有一个个人的大胆的想法。
这日方麻子被陈风起叫到办公室里,方麻子首先是吓破了胆,后来才明白,陈风起是他回丽沟村当村长。
方麻子战战兢兢地说:“陈书记,您就别取笑我了。我一个地主家成分,不被人取笑就不错了,还能当什么村长。”
“我不仅要你当村长,还要你当代理村支部书记。”
“陈书记,我一个地主成分。”
“嗯,你听我把话说完。现在不仅仅你是地主成分,所有的老百姓都要变成地主身份。地主的概念要变了,那是时代的不同,现在是社会主义建设时期,你也看到,现在老百姓最需要的是什么,是要有饭吃。”
“我头上还有帽子呢。”
“帽子,是你自己还在戴着一顶无形的帽子。但是你已经做了没有帽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