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个莫名而来的剑修,很是赞同地附和着自己的话语,甚至看起来还认可得要哭了。
但是丛中笑还是有些不能理解,抱着剑托着腮,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样一个师叔。
丛中笑有时候想想就很气。
凭什么天下有名的剑修里面,就属自己辈分最低?
陈云溪明明也不比自己大多少——好吧,十岁而已。
甚至自己作为天下三剑,假如真的去了槐都,因为辈分问题,都不得不坐得靠后一些。
赴宴?
赴他奶奶个腿。
从中笑没有想明白陈云溪的来意,于是倒也没有纠结下去。
人间剑宗当然是一切才刚起步。
只是天下谁敢欺负这样一个剑宗呢?
诸位啊,我师父的师父,还在那座高崖上坐着呢。
自从青衣取代南衣成为了崖主,人间已经二十年没有发生过大事了。
尽管那样一个剑修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但是人间自然安宁。
丛中笑想到这里的时候,下意识地看向了东海方向。
不可否认的是,虽然偷懒看小姑娘确实很惬意,但是这个少年之所以如此,大概十分有三分,还是与那样一座高崖脱不了干系。
丛中笑不知为何,却是有些脸红起来,他想起了某件和那个白衣师叔有关的事,于是连忙咳嗽了两声,才发现陈云溪抱着那杯热茶已经在这处才始有着园林雏形的剑宗里晃悠开了。
丛中笑看了一眼斜桥,后者依旧在那里忙碌着,于是这个少年也懒得去管他的师父,抱着剑便追上了那个正在四处晃悠着的年轻的流云剑宗的弟子。
陈云溪没有走多远,便在那处挖出来的,还没有积蓄池水,只是有着一些洼水的池边,也不知道他是在看什么。
丛中笑走过去的时候,陈云溪已经转过了身去,看着池边那一处还没有开始修建的小桥,下方已经有了水道,但是还没有连通南衣河,于是许多东西都还是寻常的模样。
没有小桥流水桃花,白衣慵懒大梦。
丛中笑循着陈云溪的目光看去,却是惊咦了一声,快步走上前去,看着桥边某一株很是青翠的绿苗。
“师叔你眼真尖,我都没有注意这里长出了一株桃树了。”
丛中笑很是惊喜地蹲在那里,放下了手里的剑,在那里很是小心地抚摸着桃树苗。
陈云溪挑了挑眉,说道:“难道这株桃树不是你种下的?”
丛中笑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这好像是......”
这个少年蹲在那里很是认真的想着,突然想起了什么,笑了起来,说道:“这是师父来的那年,我正好蹲在这里啃桃子,看着远处河边一个.....一个姑娘。”
少年省去了某些细节,只是大概天下人都知道那是什么细节。
陈云溪轻声笑了笑,也蹲了下来,伸手轻轻抚着那一株生在青丛之中的桃树苗,说道:“然后呢?”
“然后师父从河边走了过来,站在那里看着我,似乎是惊咦了一声,而后说‘想不想学剑?’”
丛中笑似乎有些自得,又把身边的剑抱了起来。
“从师父的那声惊叹声里,我就知道,我日后自非什么寻常剑修,于是顺手把啃完的桃核丢了,趴在地上咣咣就是两个头。”
丛中笑说着,低头看着那株小树苗,说道:“没想到在剑宗园林开始修缮之后,它被埋进了土里,倒是发出芽来了。”
陈云溪并未说话,只是站在那里轻声笑着。
丛中笑看着陈云溪说道:“师叔笑什么?”
陈云溪笑着说道:“我没想到你居然喜欢吃桃子。”
丛中笑大概很是不解,说道:“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吃桃子?”
陈云溪并未说话。
只是大概在很多年后,这一代人死得差不多的时候,这个剑修会慵懒地趴在池边,和他那个叫做丛刃的弟子,意兴阑珊地说着——我只喜欢看桃花。
丛中笑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陈云溪的回答,于是低头看着桃树,这才发现这株桃树,不知道什么时候缺了一片叶子。
这让少年剑修异常恼火,站起身来便冲着远处那个雕刻着假山的剑修叫着。
“师父你注意点,别让你的那个很新奇的叫做剑意的东西乱跑,把我的桃树都伤到了。”
斜桥握着剑停顿了少许,而后向着这边看了过来,目光停在了那样一个流云剑修的身上。
只是当年骑马倚斜桥的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很平静地说了一声。
“好。”
......
大道初生一千年的时候,人间并没有境界这样的说法。
青衣登崖的时候,李二都亲自去过一次。
当然不是为了庆祝什么。
只是去崖顶看了看这个剑修。
于是从那个时候起,李二这个名字便为世人所熟知了。
李二的二字很简单。
就是人间第二的意思。
这是个修行界看高低,需要打一架的时代。
所以才会有当年白衣下崖,打哭天下剑修的事。
丛中笑当然不会和陈云溪打一架。
毕竟这个剑修没有被白衣打哭,便已经足够说明一些东西了。
二人在那里闲聊了许久,这个流云剑宗的剑修喝光了那杯茶,便辞别而去。
丛中笑抱着剑站在那里挠着脑袋,有些不明白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本想回头问问自家师父,却才发现斜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丛中笑冷笑一声。
好好好,都当谜语人是吧,我去南衣河玩去。
......
陈云溪背着剑安静地站在南衣河上看着人间。
这样一座古城,其实千年前后,并没有太多的变化,遍地青山,大概也不会扩张到哪里去。
大概便是千年之后,这里会多出许多洗牌码牌的声音来而已。
斜桥来的时候,这样一个流云剑宗并不觉得诧异。
这个青衣四弟子,虽然从头到尾都只是在那里雕刻着假山,但是很多东西又如何看不出来呢?
斜桥没有骑马,也没有倚斜桥,春衫少年是很多年前的事。
这个剑修只是背着剑,看起来很是干净利落地站在桥头料峭春风里,看着这样一个突然前来的流云剑修。
陈云溪很是温润地笑着。
“师兄怎么也来了?”
斜桥安静地看着这个剑修,虽然没有握剑,没有拔剑,只是总让人觉得那样一身袖口很短的衣袍之下,下一刻便会有万千剑意刺破春风,落在人间之中。
斜桥当然不止是人间剑宗宗主。
从某种意义而言,其实他是人间剑意之道的师长。
青衣只教过两个弟子,一个是大弟子一剑,一个是九弟子白衣。
于是一剑教青莲,青莲教斜桥,而斜桥教了往下的所有弟子,包括青竹,决离剑客,妖祖。
陈云溪可以叫他师兄,也可以叫他师父,还可以叫他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