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长暮凝神不语,片刻后才神情肃然,冷飕飕的开口,颇有几分疾言厉色:“吩咐下去,今夜之事都给本官守口如瓶,尤其是关于谢良觌这个人的,都给本官忘干净,把嘴闭紧。若是谁口风不严紧,惹出什么掉脑袋的祸事来,可别怪本官心狠手辣,不保他的性命!”
何振福神情一肃,他很清楚圣人对谢良觌和十几年前的旧事讳莫如深,这次谢良觌不知死活的走到众人面前,将旧事再度血淋淋的揭开,将圣人的脸扔到地上狠狠的踩了几脚,无论如何,圣人都不会愿意看到这件事闹得物议沸腾。
出头的橼子先烂,这个时候,谁管不住自己的嘴,谁就保不住自己的命!
想到这,他缩了缩脖颈,想到自己这张漏风的嘴,下意识的摸了摸嘴角,后怕不已:“是,卑职定然严令下去,绝不让他们给大人惹出祸事来。”
韩长暮盯着何振福,片刻之后,嗤的一下冷笑出声:“别人,你的嘴就是内卫司里头一份儿的吧!”
何振福心虚的摸了下嘴角,悻悻笑了。
韩长暮淡淡的瞥了何振福一眼,转头问冷临江:“去看看汉王殿下?”
冷临江挑了下眉,不怀好意的笑了:“那可得赶紧去,一会儿裤子都该干了。”
“......”韩长暮忍笑,转身上了台阶。
听到这话,何振福愣了半晌,直到二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才回过神来,蹭蹭蹭
的出了地窖,一路追了过去。
一队羽林军行走在山间,月色落在银甲上,荡漾起一层一层水波样的冷光。
他们刚刚走过去,一道黑影从道旁的灌木丛中窜了出去,擦过低垂的树梢,无声无息的在夜色中远去。
“谁!”掉在队尾的一名羽林军猛然转身,死死盯着茫茫夜色,只看到了在夜风中不停摇曳的树梢。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前头的羽林军纷纷转过身,齐齐望向远处,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刚才听到了些动静,以为是有什么人闯了进来。”起先察觉到不对劲的羽林军回过神来,满脸的歉疚之色。
“这哪有人啊,才闹过那么大一场,巡查如此严密,歹人是不想活了吗,一头撞进来,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赶紧往前走,还有一多半的地方没有巡查!都不想早点下值早点睡觉了吗!”为首的羽林军轻哼了一声。
听到这话,前头的羽林军怨声载道起来,看也不看掉在队尾的那羽林军一眼,再度往前头巡逻去了。
“好了,放轻松些,指挥使说了,要外松内紧,才能引蛇出洞呢。”剩下的一个羽林军与队尾的羽林军交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劝慰了一句,继续往前走。
就在这一队羽林军完全走远后,方才那道黑影骤然从树梢窜出,轻巧无声的落在地上,仰头仔细辨别了一下方向,随即身形一动,几个起落,状如惊
….
鸟一般,直奔永安帝所在的行宫而去。
偌大的殿宇深处,有一处两面墙夹出来的暗室,四四方方的不见天日,只在房顶上凿了六个拇指大的换气孔,那气孔又细又小,连半点天光都漏不进来。
这暗室实在是太局促了,谢良觌只穿着中衣,披散着头发,蜷缩着腿坐在地上,脊背靠着冷硬的墙壁。
这个地方连腿都伸不直,就更别提躺下来了,用这个姿势坐了半宿,他身上的骨肉僵硬,略微一挪动,便疼的钻心。
他微闭双眼,脸上如同古井般没有半点表情,这点疼于他而言不值一提,落到这个地步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心神还是被克制不住屈辱和不甘给狠狠的攫住了。
他的牙关咬的紧紧的,脸颊颤动了两下,心中恨意丛生。
就在此时,高高的石顶上传来两声极轻微的嘟嘟声,谢良觌骤然睁开眼睛,抬头望去,只见一缕冷光穿透其中一个气孔,“啪嗒”一声激射到了地上,最后滚到了他的脚边。
谢良觌的双眸狠狠一缩,看了看左右,飞快的将地上的东西抓在了手中。
他摊开手一看,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一枚两寸有余的暗黄色竹筒卧在他的掌心,拇指粗的竹筒上浅浅的雕着一朵四瓣梅花,花蕊处是空白的。
竹筒的一头是竹节,上头连着一条细长的泛着幽冷微光绳子,而另一头则被一枚拇指粗白色布卷给紧紧的塞住了。
谢良
觌轻轻的把布卷取出来,展开来一看,手掌大小的布上空无一字,一枚一寸来长的银针扎在布里。
他若有所思的一顿,抬起了头,望住了顶上的六个气孔。
他拽了拽竹筒,细绳陡然变得一紧,他顿时明了,将竹筒贴在了耳朵上。
低沉而清晰的声音从竹筒中传了出来。
“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