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林少珩躺在床上就昏睡了过去,宋缘趴在床边,替他擦干折腾出来的汗水。
他皮肤白得透明,可以看得见浅红色的血丝,总觉得稍微用力一些就会破裂流出血来,她动作放得很轻很轻。
宋墨站在客厅,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宋缘说一下刚才的事情,可才开了个头,宋缘就轻轻摇了摇头,红着眼眶哑声说:“我都知道的。”
宋墨一愣:“你装睡?”
宋缘点头,眼睛里晶莹的液体就随之滚落下来,她伸手擦了擦,哽咽着说:“他那个样子,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眼泪越擦越多,宋缘干脆不管了,边哭边说:“堂哥你都不知道,我一靠近他,他就战战兢兢的,大气也不敢出,我装睡以后,他才稍微放松一点儿,可还是那么紧张,他是不是再也不会给我机会了……”
宋墨垂眸思考,整理着他这些天来一直想跟宋缘说的话。
“宋缘,有件事我想你一定要明白,你在少珩心中的分量,是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了的,就算直接说他心里只有你,也一点都不夸张,可你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所以,你给他的所有关爱和伤害,远远比你所认为的要多出十倍甚至百倍的力量。可能你觉得你只是在和他耍点小脾气,他却会认为你是在厌恶他,甚至想要抛弃他。”
宋缘怔怔流着眼泪听着,一刻也不敢走神。
“宋缘,少珩像只流浪狗,或者流浪猫,你明白吗?”宋墨缓声说着,“流浪的小猫小狗被人抛弃过一次之后,就会非常非常地依赖收留它的新主人,并且对主人的一点点怒气都会格外敏感,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反抗行为,因为它承受不起再一次的抛弃。”
宋缘顿时哭出声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以前也跟他这样闹过的,我不知道这次会让他这么难过,我…我现在知道我错了,可是他连听到我道歉都很害怕,我该怎么办……”
宋墨抽了几张纸给她,抑郁地叹了口气,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小少珩其实挺死脑筋的,脑瓜子没有我们灵活,一旦认定了什么事情,恐怕很难改变了。现在他大概就是认定了你很讨厌他,所以你再怎么做,他都不太敢相信了……”
看到自家堂妹哭得肩膀一颤一颤的,宋墨心里也是极其难受,便上前抱住了她。
毕竟才是个小姑娘而已,能挺到现在才哭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宋缘哭了十多分钟才慢慢冷静下来,用力擤了把鼻涕,抽抽噎噎地说:“那、堂哥,我现在,是不是先不要管太多,尽量,和他,像以前一样相处…比较好?”
宋墨认真地想了想,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你什么都要注意一点,不要没心没肺地伤到人都不知道。”
顿了顿,他又沉声问道:“所以,你是决定要和少珩过一辈子了?”
宋缘眼泪汪汪,紧张兮兮地看着宋墨:“…不行吗?我喜欢他啊……”
宋墨一愣,随即失笑:“行,我哪能说不行,只是…叔叔阿姨那边?”
这次林少珩病倒,他们两兄妹不约而同地选择等林少珩恢复一些之后再告诉宋辞和林泉,医药费都是宋墨垫着,避免他们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林少珩又胡思乱想,觉得自己是个麻烦。
除此之外,宋缘也对父母有那么一些抱怨,暂时不想见到他们,尤其是妈妈。
“我才不管他们!”宋缘鼻头红红的,让她义愤填膺的表情显得十分滑稽,“我再也不会什么都听别人的了,他们什么都不懂!”
宋墨撇撇嘴,默默觉得自己好像躺枪了。
—
离开了医院,没有什么止痛良药可以用,林少珩并未痊愈的刀口常常折磨得他从昏睡中醒来。
这和胃痛心痛不一样,不能按也不能揉,那样只会痛得更厉害,他就只能硬生生地忍着,在床上艰难辗转。
疼。
很疼。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的,无穷无尽的疼。
睁开酸涩的眼睛,在模糊的视线中,他好像在床头看见了宋缘的影子,他艰难地朝那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伸出手。
苍白枯瘦的手在半空中颤颤巍巍地摸索着,却什么也抓不到。
是幻觉,他知道是幻觉的,所以才敢…这样放肆。
是幻觉的话,他靠近她一些,没事的吧?
实在…太疼了。
“小缘…”
他脑子里冒着这些混沌的念头,嘶声喊着他魂牵梦萦的名字,身体一点一点地,朝那个模糊又清晰的影子靠过去。
靠过去,就不疼了……
宋缘端着琢磨了一整天才熬出来的粥走进卧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林少珩从床边跌下来的,让她魂飞魄散的场景。
她手里的粥都扔了,却也没来得及接住他,眼睁睁地看着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痛得抽搐了一下,随即狠狠地蜷起身体,发出令人心碎的呜咽声。
她急忙将他抱起来,搂在怀里,一下一下替他顺着剧烈起伏的胸口。
他大汗淋漓地往她怀里缩着,神志不清地喊疼:“小缘…疼…疼…”
“我知道疼,少珩忍一下啊。”她带着哭腔哄他,掀开他的衣服,果不其然,裹着刀口的纱布隐约渗出了血。
听到她的声音,他忽然就拼命遏制住了所有的呜咽,努力睁着湿润的眼睛,茫然又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
不是…幻觉?
真的是她,真的是小缘?
他苍白干裂的唇瓣哆嗦着,却一点声音也不敢再发出来,还在颤抖,却不只是因为疼痛,还有怕被她厌弃的惶恐。
那幅模样,让宋缘的心脏绞成了一团。
果然,他刚才真的是神志不清了才会在她怀里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