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尚且人心动荡,朝堂之中就更不会没有声音了。
汉人臣子多半都看着陈希亥和纳兰明珠他们,没想到他们早就得过皇上的诏命,对此事不干己事不张口。
那些满洲贵戚可就没有那么斯文了,第二日早朝,叽叽呱呱议论的全是废太子之事。
为首的是佟国维和爱新觉罗的一位老皇叔,那要算起关系来,是先帝的表叔了。
这些老贵戚一向不参与朝政,咋一上朝来,气势汹汹不减当年。
太子之事不光是朝堂之事,也是爱新觉罗的家事,他们偏要管上一管。
“皇上,太子在位多年,勤谨好学,恭谦侍上。便是做了什么错事,请皇上看在已故赫舍里皇后的面上,看在鞠躬尽瘁的老辅政大臣索尼的份上,也不能任意妄为啊!”
花白胡子一把的老皇叔一边说,一边咳了好几声,声音苍老而沙哑。
他知道搬出索额图来是没用的,那就只能再往上数一代了。
皇上八岁登基,全靠索尼力排众议,一心一意辅佐皇上,皇上总不能连他的面子都不给吧?
太子可是索尼嫡亲的重外孙啊!
皇上皱了眉头,心里虽不耐烦,面上也不能露出来,只命李德全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给老皇叔搬张椅子来坐着。”
李德全忙亲自抬了椅子过去,放在老皇叔身后,他老眼昏花屁股左挪右挪,就是坐不下去。
满朝文武百官看着他的屁股在半空中挪动,生怕他一屁股坐到地上,这把老骨头非散架了不可。
李德全又把椅子往前挪了挪,在他耳边提高了声量,“老皇叔,您这边坐!”
这下那个屁股终于落在了椅子上。
佟国维趁势道:“皇上,太子是国之根本,岂能轻易动摇?皇上御驾亲征在即,这个时候动摇过本,未免太不吉利。”
另一人从佟国维身后钻了出来,“皇上若是废了太子,还请明示要改立哪位皇阿哥?”
皇上掏了掏耳朵,一副十分不耐烦的样子。
这个有些不雅的举动,让佟国维一阵面红一阵面白。
皇上的动作无疑是对他的一种蔑视。
“朕的圣旨已下,便是经过三思才决定的。众肱骨大臣都是事先知道的,朕并未刚愎自用,任意妄为。”
两边大臣的队伍里,几个身影沉默地站了出来。
陈希亥,纳兰明珠,王熙,黄机,向清远……
全是四阿哥口中所说的,忠言直谏之人。
佟国维气得老脸发黑,皇上所谓的肱骨大臣,已经没有他了。
在皇上的心目中,他竟然连向清远这等小辈都比不上了。
朝臣们看着眼前这几个人,御前行走从来没有少过他们,皇上和他们早就商量好了,今日才颁的圣旨。
瞒得可真好啊!
老皇叔激动得想站起来,被他身后的佟国维一把按住了。
“您有什么话就坐着说,皇上听得见!”
他可没工夫让老皇叔站起来,一会儿坐下再找半天椅子。
老皇叔抖了抖胡子,坐在椅子上伸出乌黑的花梨木手杖,朝着地面重重磕了几下,“废太子这么大的事,皇上就和这几个不着调的汉人奴才商量过,就定啦?!”
说到最后,沙哑的声音拔高了一个调,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
汉人奴才。
在爱新觉罗家眼中,不姓爱新觉罗的,的确谁都是奴才。
何况是汉人臣子了。
向清远第一个想站出来,以他的脾气,被一个糟老头子称为奴才,是可忍孰不可忍。
黄机死死拉住他的衣襟,众臣只见向清远站的那个地方,一只高高的顶戴花翎抖啊抖啊,最终还是没抖出来。
“拉我做什么?我向清远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岂能让这老头坏我声名!”
“你急什么!”
黄机压低了声音,朝着前头一看,“你自己看。”
向清远朝上首一看,站在臣子中最前头的陈希亥,慢悠悠地转过身来,面对着老皇叔。
“老皇叔不在朝多年了,怕是不知道。如今朝堂之上已经不兴称臣子为奴才了,臣子就是臣子,是匡扶天子治理四海江山的,和奴才不一样。”
陈希亥硬气起来,说的话头头是道,铮铮铁骨,和平日文弱书生的模样完全不同。
老皇叔眉毛抖了抖。
“你是何人?”
“陈希亥。”
陈希亥?
就是那个皇贵妃的亲爹,还有一个会打仗的好儿子的那个,陈希亥?
来的路上就听佟国维说了,皇上把他这个正经的领侍卫内大臣架空了权力,反而把宫中各处宫禁全交给了这个陈希亥来把守。
满人的江山满人的宫禁,怎么能让一个汉人把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