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萧廷深垂下眼,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椅子的扶手,半晌才冒出一句:“朕会让其他人去,你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可以了。”

顾忱:“……可是臣认为此事……”

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廷深打断了:“顾忱!”

他脸上的肌肉瞬间绷紧,怒气风暴般在他眼底聚集。他眼神很危险,那是顾忱看不懂的神情,带着暴烈、戾气、甚至还有刻入骨髓的执念。

顾忱的感知向他发出了危险的信号,他还未来得及做些什么,萧廷深就猛地暴起,一把将他按在了椅子里。他采取了一个禁锢的姿势,吐出的温热气息甚至烫在了顾忱的双唇之间,顾忱全身都猛然紧绷,被迫侧过头去。

柔软的脖颈暴露在视线之中,像毫无防备的猎物,暴露出了自己的弱点。

“别以为朕真的不能动你。”

语音低沉,震颤着空气,顾忱被迫瞥向一侧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的楠木矮几上。那张小桌子居然还没有撤走,上面堆着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有那本内容绝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的画册。

顾忱闭了闭眼。先前的不堪、屈辱、连同醒来后身体上的青青紫紫都在刹那间涌入脑海,让他一瞬间就回忆起自己究竟都经历了什么,萧廷深又对他做了什么。血液一点一点逐渐冷却,发出冻结成冰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顷刻间碎裂了。

他全身都在瞬间冷了下来——他太蠢了。所有的温和,所有的柔软,都不过是因为他暂时还算得上是皇帝喜欢的一个内宠,萧廷深是什么脾气,他怎么可能一直纵容一个内宠对他放肆。

他无声无息地垂下眼眸,很安静地说道:“臣……罪该万死。”

“你——”

萧廷深一怔,松开了禁锢着顾忱的手,有懊悔从他的眼眸里一闪而过,垂着眼的顾忱却并没有看到。两人僵持了片刻,萧廷深向后退了一步,彻底放开了顾忱。顾忱依然安静而顺从地垂着眸子,起身跪在了地上。

“臣冒犯圣驾,请陛下责罚。”他平静地说道。

萧廷深一言不发站在原地,许久,才说出一句话。

“朕让你去。”

顾忱依然垂着头,只单调地应了一声:“是。”

“……你先起来。”

顾忱站了起来。萧廷深注视着他,他却没有抬眼看萧廷深。两人又相对无言了片刻,萧廷深才说道:“……外面下雨了。朕……朕让魏德全送你回府。”

顾忱又施一礼,无喜无悲的模样:“臣告退。”

出了甘泉宫,顾忱在魏德全的陪同下一路向宫外而去。

宫内不允许纵马,因此他的马匹被拴在了来时的永安门。魏德全打着油纸伞提着灯笼,一路上也没说什么话,很快便到了永安门。眼看顾忱就要出宫,魏德全突然说道:“顾大人,请留步。”

顾忱顿住脚步。

“顾大人。”魏德全看着顾忱在料峭春寒中修长挺拔的背影,叹息了一声,“恕奴婢多嘴,陛下他执意不许大人前去,是另有顾虑。”

顾忱回身望着他。他背对着宫门口用来照明的琉璃灯,俊美的眉眼便被拢在一片阴影之中,看上去安静而沉默。

魏德全续道:“大人的兄长七年前在鄂南战死,当时的敌军统帅便是赫哲。陛下担心大人此去面对赫哲,会太过勉强。”

顾忱天青色的袍角微微一动:“……”

“奴婢侍奉陛下多年,说这些也并不是为了大人,而是为了陛下。”魏德全慈眉善目地笑了笑,“陛下多年来孤身一人,如今有顾大人辅佐,方才能安心一二。”

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块不起眼的圆形令牌,递到了顾忱面前。

“大人出宫前,陛下命奴婢将这个交给大人。”魏德全道,“凭此令,大人可随时出入宫禁,断断无人敢阻拦。”

顾忱默然片刻,接过了令牌。令牌似乎是青铜铸就,入手有些沉,上面拴着一枚很长的红色络子,可以挂在腰上。他认得这令牌,在宫里只有四块,两块在皇帝手中,两块在太后手中,名曰玄虎令,能得此令牌,意味着极大的恩宠了。

顾忱又停了很久,才将它收进袖子里:“……谢陛下。”

魏德全见他收了起来,便躬身一礼:“顾大人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