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一日颜季明极为果断地率军南下,在叛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领着八千骑冲破了洛阳城前的所有防守。
河南的叛军这时候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立刻加快速度去驰援洛阳。
第二个,颜季明肯定是领着精锐兵力南下,换言之,河北南部的一些郡县,现在同样处于防守空虚的状态。
一切战术皆换家。
哥舒翰部兵马被击溃了,但史思明的一万大军还完好无损,他劝诱河南北部数郡中的叛军,让他们没有驰援洛阳,而是加入史思明,北上攻打河北。
史思明的算盘打的很响:
洛阳前面还有一整个河内郡以及汜水关的阻碍,那儿的驻防兵马虽然都是些老弱病残和新募的兵卒,但只要老老实实坚守,就能撑住一段时间。
而这段时间里,他手下已经聚集了超过三万的兵马,可以重新攻陷河北以南的郡县城池,截断颜季明的后路。
然后无论是继续北上,还是包抄颜季明,都大有可为。
这个主意在逻辑上是说得通的。
但他还没来得及挥军向北,哨骑就传回了一个消息。
北方三十里外,发现了唐军的大规模踪迹。
根据消息来看,那支唐军的主帅,应该是李光弼。
史思明仅是犹豫了片刻,就命令大军继续前进,但心里则是清楚,事情已经发生了一些超出他预料的变化。
与李光弼交战,两战两败,史思明再度攻陷邺郡,但麾下死伤超过了五千。
数日后,消息传回。
魏博节度使率八千天雄军铁骑南下,各处守军皆出城迎战,却被一一击溃。
洛阳失守。
大燕皇帝安禄山,生死不知。
深夜,营帐中烛火摇曳。
史思明身边还坐着几名将领,而所有人脸上,都满是绝望。
叛乱才不到一年的时间。
带头的就没了。
“不,眼下还可补救。”
史思明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诈降。”
他吐出两个字,周围几名叛将面面相觑,心里一沉。
他们心里所想的,可没有那个诈字。
交战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不少将士已经厌倦了战事,更害怕朝廷胜利后对他们的清算。
史思明仿佛没注意到众人有些怪异的神情,自顾自道:
“我会派出使者,将我军投降的消息散播出去,至少让李光弼,先停止对我军的进攻,留出撤退和喘息的机会。”
一名叛将迟疑道:
“李光弼号称麾下将士十万,而我军在河南的兵马加起来也不过也才十万,且各处号令不齐,您就算获得了些许时日喘息,又有何用?”
史思明在他面前停下,沉声道:
“颜季明挥军南下,就算侥幸攻下洛阳,所剩兵马必然不会多,且已是疲惫之师。
眼下李光弼对我军虽是极大的威胁,但他与颜季明之间,至少隔了三个郡的距离,我军先诈降骗过李光弼,获得撤退的时间,等他发觉过来的时候,我军早就撤出了河北,
然后,我们就可以去包抄颜季明的后路,让他困死在洛阳,替大燕皇帝报仇!”
很快,又有人问道:
“但李光弼也未必会信啊。”
“这个无妨,我自有让他相信的办法。”
史思明摆摆手,他看着众人,猛然提高了声音喝道:
“诸位,莫非以为朝廷还能容下我等么?”
几名叛将当即收敛了心思,沉默片刻后,一齐对着史思明拱手下拜。
“末将遵令!”
等人都走后,史思明嘴角忽然扬起一抹冷笑。
虽说至今不确定安禄山是被俘还是被杀,但对史思明来说,这两个结果已经没差别了。
安禄山当上皇帝后,脾气一天比一天骄横暴躁,就算对他这种老将,也不再收敛脾气,动辄殴打辱骂。
史思明知道,安禄山现在还能给自己兵马,容忍自己继续带兵,只是因为自己在军中对他还有用。
那以后呢?
而相比于安禄山,史思明更不敢去赌朝廷是否会宽恕自己。
天微微发亮的时候,史思明依然在营帐中呆坐着,眼里布满了血丝。
“既然你可做大燕皇帝,那我为什么又不能”
他站起身的时候,一名亲兵掀开帘子走进来,跪在他面前,恭敬道:
“节度,事已经办好了。”
“送进来。”
“是。”
两名士卒各自手上捧着几个木匣,将其送到史思明身前。
而木匣中装着的,赫然是刚才那些在几个时辰前还与史思明谈话的叛将的头颅。
“杀了你们,把你们的首级送给李光弼,他不就信我了吗?”
史思明拍了拍其中一颗头颅,对着它笑道:
“你说这个法子好不好?”
“收缴洛阳府库中的图册、账簿,尽可能地保证舆图之类的东西完好无损。”
李萼站在严庄的面前吩咐道,后者唯唯诺诺,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在他们身后,田承嗣瞥见这一幕,不由冷笑道:
“严尚书一向高傲,为何今日委屈至此?”
“呵,我也以为田将军宁死不屈,没想到今日才知道,你早投了颜节度。”
严庄反唇相讥。
“够了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