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金蝉是个神仙,村子里的人都那么说,秋儿这种境况竟由他一滴血印在眉心给治好了。说是你山精嗅到血腥给引出来,当即便被金蝉捉了去。其实秋儿也知道得不详细,却只记得她那日似九死一生,迷迷糊糊醒来时第一眼瞧见的便是金蝉。
那时的道长还没有现在这么样将自己打理干净的,只是那时恰逢天光一簇映入屋子来照在他顶上,竟有那么几分像是给他乱蓬蓬脏兮兮头发渡了层金子似的。衬得他那张尚还沾着不知哪年留下的什么污渍的脸分外俊秀,在秋儿严重竟似真的落成了神仙。
所以自打那时起,秋儿心中有了那么样一个与俗世不同的英雄人物来。只要是关于金蝉的一切,她都乐意去听,去了解。一提到金蝉道长就端端映上几分红霞,娇滴滴说上一声他好。
哪里好?
秋儿巴巴地向眼前公子哥儿一一数起来,甚么金蝉为村里人治病从未受过一份银钱,甚么金蝉博古通今无所不至,甚么金蝉惩恶扬善比说书人书里的大侠还大侠,甚么金蝉不像外头的花花公子成日打扮得比女人还花红柳绿脂粉气。夸得好像这世上只得金蝉这么一个男人像话,旁的都不过是生得比女人健壮些,还算不得男人。
单誉听得好笑,问了一句“那你瞧他如今这身脂粉客似的打扮,又做什么感想?”
如今的金蝉却有几分越界,仿佛早前那股子‘皮囊不过过眼云烟’的洒脱尽儿就随着与单誉一道座进车里那一刻散尽了。而今通身不是皂色便是天似的蓝汪汪纯色缎子,腰上系一块通透玉佩,雕得也不知道是个甚么东西。单誉曾偷偷瞧过一两眼,看着像是一块椭圆底座上刻着一棵树,左右不是寻常能有的图样。却也不知他打哪里淘换来的东西。
第一不见他打单府里要什么,更不见他从外头拿回什么。仿佛他只一伸手,这些个俗物便已到了他手里供他使唤。
他也曾就此问过金蝉,而后者又一副高深莫测模样背过手去只道天机不可泄露,瞧得他单誉咬牙一阵不爽。
哪知这秋儿竟真仔细想了一阵,忽地又红了脸去低头嘟囔道“好看。”
单誉一阵冷笑,心道这便是世间女子。嘴上说着男人相貌如何且不重要的,心上还不是巴着那有皮相的去。再说如他这般翩翩公子,自幼饱读诗书的就入不了她们的眼?真真没见过世面。
左右想来怕也只有自家府上两位妹妹脱尘些,知道分辨这类油头粉面的心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金蝉虽已是出家之人,成日口口声声什么‘浊物’‘蠢钝’的,结果还不是捯饬得这般模样引人家小姑娘春心萌动?真不是个东西。
他望着秋儿下山去的背景忍不住恨恨咬牙啐那金蝉不是个正经人,如此这般单纯女子竟能着他的道。冷不防遭那人自后一记打,转头才瞧见金蝉不知何时已下了白石端端立在他身后,方才他嘴里的碎碎念怕是一句不落全由他听了去。
得,现在又多出一条偷听来。
但单誉嘴上可不敢这么样说,只忙忙陪笑着向他拱手道“道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竟没听见你动静。”
金蝉冷冷睨他一眼,道“我若不早下来,岂不辜负了你一番嘴碎抱怨?”
单誉只好干笑两声,再问道“那你方才怎么不出来,秋儿姑娘特地来找你给你送吃的来。”
金蝉径自转身往屋内走去,一面喊他关了门进来,一面又说道“你不是刚才还说我不正经勾引小女孩?我若那时下来这个罪名岂不恰好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