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父收回探寻的目光,看着还在不远处忙活的众人,笑着说道,“这江小姐之前也有过几面之缘,瞧着是个文文弱弱的,没想到关键时候倒挺勇敢……时小姐可别学她,遇到这些事一定要竭尽所能避开了去,用一己肉身去挡箭,那是莽夫行为。”
“莫说只是一介皇子、郡王,就是往后的夫君,儿子,都不值得。可明白?”
头一句还在称赞人勇敢,画风一转,就开始批判莽夫行为。这转变太快,一旁谢绛都瞠目结舌,时欢笑意盈盈,点头应是,“小女明白。必定谨记在心。”
谢父似乎也觉得这话有些不大好听,当下咳了咳,“正好他们查案还需要一会儿,时小姐不若……陪我走走?”
顾辞抬头,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谢父,背在身后的手,指尖轻轻捻了捻。
时欢也有些意外,却还是颔首应好。
谢父没有往林子里去,林中难免会碰到那几位,到时候又是行礼又是问候的,官位到他这个份上了,有时候也就没那么多心思去曲意逢迎地做些场面上的事情了,左右……不可能讨好得了所有人。
他就沿着岸边走,速度不快,显然是照顾到了时欢的速度。走出了很远,确保没人能听得到他说的话之后,他才低声说道,“她……她可还好?”
不必指名道姓,时欢自然明白,这是问姑姑呢。
她点头,只说挺好的。心中牵挂着的人,好不好哪里需要旁人来告知,何况姑姑身为皇后,一举一动大多不是秘密,有心想知道的话,依照大理寺卿的能力自然能知道,如今还要这般问,大约就是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吧。
如此,便能安慰自己,她好,便好了。
谢父背着手,点点头,眼神落在湖面,因着湖面上的强光而微微眯了眼,又走出少许,才道,“那日府中匆匆一见,我瞧着她又瘦了好多……她素来最喜欢你,你离开这些年……她过得很寂寞,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每次远远看着,都觉得精气神都不大好的样子……如今,你终于回来了,想必最开心的便是她了。”
“姑姑睡得不大好,她不愿说。我身边的丫鬟略通医术,说是神思过虑……我自个儿调了一些香料给她用了,这两日说是睡得极好。”她言语和缓,含着笑意,“您放心吧。”
差着辈分的两个人,年龄也差得多。
可这个年轻的姑娘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似乎能让人轻而易举地卸下心防同她说一些有的没的、说一些从未与人道过的心情。兴许……那人也是因此才会对着自家小辈说出心中藏了几十年的话吧。
多少有些……为老不尊的感觉,但却意外的觉得……轻松。那些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心思,终于有了认可它的人,就像是杳无人烟的荒漠里踽踽独行了几十年……临终前终于看到了目光尽头有一片绿洲,那处有人含笑挥手,道,我知道你的辛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