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坐忘之天台修道(2 / 2)

这里暂且引出一个小话题来,这里说的陶隐居就是陶弘景,想必道友们都清楚了,上清茅山宗一脉传下来,陶弘景—王远知—潘师正—司马承祯,正好四代,这没问题,但是为什么潘师正说是从王远知那里学习了陶弘景的正一之法?

道友们都知道,正一经法那是天师道的看家本领,后面还会讲天师道改为正一盟威道及其详细发展。天师道早期的经法主要有《三天正法》《正一科术要道法文》《正一盟威妙经》《三业六通之诀》等,由此,学者们,特别是现代学者们就开始了考证,为什么上清一脉学的正一功法,多好的题材啊,随便就可以出篇论文刷刷名气了。于是就出现了很多观点,其中主的有三种观点:

一些学者说是《旧唐书》记载错了,应该是上清经法,论据当然也有一堆了;

另一些学者则认为《旧唐书》没有记错,因为后面的吴筠传中同样有一句“依潘师正为道士,传正一之法”,你说司马承祯那里是记载错了,那怎么吴筠这里也这么说,难道也错了?当然了,后面还会重点、详细讲吴筠,他在道教史上地位同样是非常重要的,不过在这里还是先研究“正一之法”的问题。

《旧唐书》的吴筠传是依据当时的礼部侍郎权德舆的《吴尊师传》的内容而写的,当时权侍郎很明确地说是“传正一之法”。如果您说那样的话,可能根源就出在了权德舆身上了,是他没搞清道教门派的问题搞错了,才导致后面大家都跟风一路错了下去。这其实真不太可能,首先权侍郎的地位还影响不到司马承祯,其次,在大唐举国崇道的大环境下,礼部侍郎本人对道教应当是极为熟悉的,至少不会连少林、武当这类区别还糊涂,而且他还曾经为吴筠的文集作序,所以,权侍郎本人对道教、对高道,特别是对吴筠的熟悉程度估计很少有人比他更深了,因此不能太武断得就断定是从他那里就记载错了。

所以,这就是说,很多人还是赞成陶弘景传下了正一之法这种说法的,经王远知、潘师正一直传到了司马承祯。

第三个观点是以日本的早稻田大学道教研究所所长小林正美在2002年8月13日在中国社科院历史研究所演讲时提出的:上清派不仅不是唐代道教的主流,而且到了唐代上清派是根本不存在的。那么唐代是哪个道派存在呢?答案是唐朝的道士全是天师道的。如果按照这种说法,显然就不用再纠结正一之法这个问题了,当然其他方面是否就解释不通了,暂先放下。

那么问题就归结到了上清、天师是否在唐代泾渭分明,是否上清道士也学正一心法或者二者本就互通有无?这些问题留待日后再研究了。

接着讲。

司马承祯年轻时就喜欢四处转悠,好山好水看了不少,不过因为要多陪潘师正,因为前面说过,潘道长岁数大了,还不怎么喜欢写书,所以司马承祯就得多在师傅身边听听讲,出去转悠的时间相对就少了很多。

永淳元年(682年)师傅潘师正羽化后,学业有成,年轻力壮的司马承祯便开始了驴行天下,茅山、天柱山、衡山等风景区去了不少,基本上都是AAAA级以上的地方。这一天来到了浙江的天台山,一看这里风景真的不错啊,非常适合我,于是就找个山头住了下来。

司马承祯隐居天台山的准确时间不太好考证了,大约就是在696到699年间吧。在今天的天台山玉霄峰上有一座着名的桐柏宫,一种说法桐柏宫是孙权当年为葛玄所建,另一种说法是唐睿宗景云二年(711年)为司马承祯敕建的,而且还在方圆四十里内禁止打柴放牧,以免冲撞了老道士的清修。不管是什么人给谁建的吧,总之司马承祯在这里修道四十多年是真的,他同时利用睿宗给修的藏经殿,收藏整理了大量前辈们留下的经书和他自己的着述,为《桐柏道藏》或者称为《天台道藏》的编纂打下了基础。

开元初年时,唐玄宗搞《开元道藏》时,开始大肆搜罗天下道书,就是在这一时期,司马承祯于721年,带着300余卷的《桐柏道藏》进京,玄宗一看大喜,也是在这次受了法箓,并把《桐柏道藏》收录进了《开元道藏》,也称《三洞琼纲》。后来,唐玄宗还亲自写了篇新闻稿宣扬司马承祯的贡献,文章名为《桐柏观碑记》,皇帝的文章自然要重视,于是书法大家韩择木亲自操刀,就是书丹啊,最后这块碑就立在了桐柏宫里面,从此桐柏宫名声就更大了。到宋朝时,张伯端在这里开创了南宗,所以桐柏宫正式成为南宗的祖庭,下一篇中我们再详细讲。

当然上面讲的这些都是后话了,司马承祯刚隐居天台山时,武则天就经常听人说起他,所以为了请他来到长安,699年专门下了份手诏,里面赞美之词反正也不要钱写了不少。此时司马承祯可能在天台山还没把椅子坐热呢,等到他回天台山时,武则天派了人专门给他饯行,总之是非常尊重他就对了。

唐睿宗景云二年(711年),皇帝派了司马承祯的哥哥司马承祎去请他,为了打动这位老道士,睿宗在圣旨中同样吹捧了他一通,然后说:“……欲遣使者专迎,或虑炼师惊惧,故令兄往,愿与同来”,看人家皇帝多会说话。司马承祯还算给哥哥面子,最终来到长安,也真够难为这两老头儿的了,没有飞机火车,来回几千里奔波。

见到司马承祯以后,睿宗首先向他请教了关于阴阳术数方面的一些问题。司马道长告诉皇帝那些是异端,不要沉迷,你当皇帝的应该想想怎么让老百姓吃饱穿暖,还用《道德经》中的“为道日损”为中心开导了一番。损己之道是他的一个重要的思想,后面再单独讲一讲。皇帝一看既然您老用《道德经》来应付我,那我就请教一下怎么治国才算是无为而治,司马承祯又用《庄子》的“游心于澹,合气于漠”一段应对,还把《易经》中关于“圣人者与天地合其德”这些观点拿出来。还是很佩服古人的,引经据典,随口就来,你要和别人辩论,每句话都得有来源有出处,要不很没面子不说,人家也不承认你说的对。总之,最后皇帝是不是真的听明白了无为的真谛呢,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