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也讲到过,从明代开始,以正一和全真为代表的正统道教在走下坡路,所以才有王常月和娄近垣挺身而出。不过正统道教陷入困境反而加快了道教的世俗化进程,当然前面讲得很笼统,没有详细展开讨论这方面的学术问题。现在细看张宇初的着述可以发现,他在王常月、娄近垣前面已经在试图改变这种颓势,并试图在义理上有所突破。
除了在理论方面取得不错成就以外,张宇初在清整道教戒律方面的成绩同样值得称赞,主要表现在他的重要作品《道门十规》上。
众所周知,朱元璋怕后代不争气,玩坏了自己拼着老命才打下来的江山,所以定下了好多规矩。对于宗教问题,他也给子孙们做了样子,总体上就是要把握好一个尺度:为我所用。
在道教颓势日显的大背景下,教内的诸多负面的东西肯定令老朱不满意,“污教败行,为害甚大”,这就是高层对当时的道教评价。同时,来自佛、儒方面的压力也不容忽视,如果还不自知地这样一路走下去,路肯定会越走越窄,至于什么时候没路可走了,也只有那些高道们关心。相比北全真的重视清修的作风,正一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修持就显得随意得多了,毛病也多,问题也多,需要改的东西也多,张宇初首先坐不住了也在情理之中,“志在激励流风、昭宣圣治,永为奕世绳规,玄门祖述”。他希望通过清整纲纪训戒教徒,“凡行持之士,必有戒行为先,次以参究为务”。这件事情后来王常月做了,娄近垣也做了,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吧。
《道门十规》就是十戒,包括道教源流、道门经录、坐圜守静、斋法行持、道法传绪、住持领袖、云水参访、立观度人、金谷田粮、宫观修葺,张宇初博采众长,头发不知道白了多少根才弄出来的。开篇就说:“太上以虚无为宗”,先定下了一个基调:道就是太虚,显然要为道教正本清源,只有《道德经》才是我辈的根本。
接着,张宇初对道教的现状,特别是正一教自身存在的戒律松弛等问题表示很担心,悄悄地告诉大家,这下下去皇帝会很生气,再不改可能会被灭啊。所以大家醒醒吧,好好反思,认清当前的形势,老朱家是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可以掌控的、对王权有辅助的道教,你们天天研究降妖捉鬼、赚钱买田,甚至拉帮结派这怎么行?
那么正确的姿势应该是什么呢?怎么做才能让皇帝满意呢?答案是关起门来,好好研究内丹,修那清净无为之道,至少不要拼着命地去争名逐利,就算不想为封建统治阶级贡献终身,至少也不要给人家添乱才可以啊。
除了上面所说的道、心、性三个字外,张宇初又重点补充了一个诚字。
历来,道教对于诚字都是十分看重的,《西升经》中就有“信以诚为首”的说法,《道德经》中有“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太平经》中说“动作言顺,无失诚信”。学道之人,如果心不诚,那肯定是不会有寸进的,所以不妄语,不能口是心非是入门的基本条件,所以《虚皇天尊初真十戒文》中明确说:“盖诚为入道之门。语者,主之声也;语之妄,由心之不诚也。心既不诚而谓之道,是谓背道,求道无由是处。”
我们总说心诚则灵,修道也一样,本就不信神灵,神灵自然就不理会你,那修的是什么?而修不成仙,不反思自己的问题,反过来又说根本没有神仙,全是糊弄人的,世间这类人不是少,而是很多。至于怎么才算是诚,什么又是不诚,太具体的相信道友们都清楚,不过和张宇初所讲的诚肯定有所不同。这里所说的诚,笼统地说就是知敬畏,需要毫无保留地去相信自己所求的道。不诚,或者说修道的心不诚,自然就不会对神明产生敬畏之心,所以张宇初说“若为人持诵,犹当持敬存诚,以致斋主之敬,以通信响之诚,庶不致虚受斋供布施,为之祈福消灾,自然有感”。
张宇初主张三教互融,但是大前提是什么?当然是道士们的共识:道教得排在第一位,这也是一个合格道士的基本素质。在《岘泉集》中张宇初明确表达了黄老是排在前面的,无论仅仅是表达一种无奈情绪也好,还是希望在儒学的强大压力下为道教争取点地位,为道士们树立点自信也好,总之这个态度是要摆出来的。
除了诚字以外,还有一个戒字也是十规里表达的比较重要的一个方面。
持戒的问题讲得比较多了,特别是前面讲王常月的时候作为重点讲过。张宇初的十规要早于王常月的戒律,被后辈们认真学习研究,认可度还是可以的。从内容上看,张宇初主要是在清规戒律方面出发,在他看来,道士持戒是第一位序的,否则就不是一个道士,也就谈不上下面的那些操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