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归姝进了门,李氏也不好再与温归明说着文信侯的不是,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温归姝的近况。
没多久,那名名叫桂兰的婢女又抬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进来。
李氏似乎十分抗拒这份汤药,但为着身体还是强忍着不适喝了下去。
李氏喝了药精神也慢慢困倦起来,温归姝便行了礼退下,也没寻着时间说那关于胡姨娘和林老仆的事。
温归姝前脚踏出门,温归明后脚也就跟了上来。
“今日我母亲与父亲又吵了好大一场架。”温归明今儿似乎累狠了,整个人看着宛如落水小狗般蔫蔫的,连那扎起的高马尾都塌下去了几分,脸上满是忧愁,“为什么一家人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呢?父亲心里就没有我和母亲吗?如果没有的话,当初为何又要与我母亲成婚、生下我呢?”
一连串的问题让温归姝不知道先回答哪个。
她今日偷偷出了府,也不知道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温归姝问道:“今日怎么了?”
“今日我父亲喝醉了酒,来了玉兰院就要母亲把温归康记在名下,说是这样他才好去向圣上请旨册封世子......母亲听后气炸了,当场一口血吐了出来,可是把我吓坏了。”温归明现在回想起李氏吐出一口鲜血的样子便一阵后怕,手也攥成了拳头轻轻颤抖着,良久才克制下自己心中的怒火与害怕。
“叔伯怎么会突然提出这件事?”温归姝微微诧异。
“许是酒后失言吧。”温归明说道,“三姐姐你不知道,我父亲每每喝酒总会说些大话错话,口无遮拦的......今日他的话,可算是伤透了母亲的心。”
温归明替母亲不值,替母亲生气。
可是当他在母亲的厢房里反驳父亲时,父亲却大大给了他一个耳光指着他骂道:“你这个废物若是有归康半点争气,我至于这样做吗!”
父亲常骂他“废物”,他倒也习以为常了。
“那你是如何想的呢?”温归姝问道。
文信侯府爵位这件事,按照规矩自然是传给嫡子,可是文信侯的偏心有目共睹,李氏的母家又渐渐衰落左右不了文信侯半分,所以文信侯决议要将这爵位传给温归康,也没人能阻止。
“我?”温归明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了一丝迷茫,“我没什么想法......我读书读不过温归康,又不如温归岚巧舌如簧。我好像没什么能做的......”
“那你想要那个爵位吗?你母亲心心念念的可都是如此。”温归姝看着眼前的温归明,十四五岁的男孩满是青涩和稚嫩,他的手指摆弄着腰间的玉佩,低头与她对视时眼眸中满是迷惘。
“爵位什么的真的重要吗?”温归明喃喃道,“就这样过下去不好吗?”
“是啊,你整日斗蛐蛐、看花戏,什么也不用操心,当然是好的。”温归姝很少说重话,但这些日子与温归明的相处让她觉得温归明是个良善的孩子,但十四五岁,也算不上孩子了,有些东西他应该明白了。
“可是你获得的这些,都是因为你母亲和父亲的缘故。如果你不是文信侯府的嫡子,你只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哪里有这等优渥富足的生活呢?”温归姝说道,“天下万事瞬息万变,也许眼前的富贵都可能是一场云烟,风一吹就散了。人哪能一直守在原地呢?”
温归明愣住了,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温归姝对他说这等话。
今日被父亲打过的脸颊好似还在隐隐作痛,可是那记耳光他并不在乎,反正也不是头一次挨打了。
可是温归姝的话却让他心如针刺般痛,他看着温归姝那双透亮冷静的眼眸,整个人无措地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三姐姐......可是难道我像温归康一般努力读书,父亲就会喜欢我,就会喜欢母亲吗?我努力过,但也许我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子......”温归明忍不住拉住了温归姝的衣袖,脸上满是失落。
“你就算和温归康一样努力读书,也不会得到你父亲的喜欢。”温归姝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最残忍的话,“但就算如此,你也应该想想自己以后到底要做什么。”
文信侯对胡姨娘和她的两个孩子偏心得都没边儿了,李氏和温归明根本不是胡姨娘他们的对手。
与其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不如自己担当起来。
“还有,我久病成医,今日见着你母亲便觉得她这场风寒好像有些太严重了。她身子比我强健,我都好了她却还没好,若是请的医师无用,那就去再找的别的。”温归姝说道,“你也应当为她分担一些的。”
说完这些话,温归姝还有些担心这位生活在蜜罐里的公子哥会生气。
但没想到温归明只是拉紧了她的衣角小声地说道:“我知道了,三姐姐......”
温归姝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后握住了温归明略带凉意的手:“你是个好孩子,但人不能一直只是孩子。”
人总是要长大的。
“若是你不喜欢读书,那就去找些别的事情做。读书科考不是唯一的出路,你也不必将自己拘在这一方府门中。只是你迟早得担当起来,起码是为你母亲。”温归姝语重心长地说道。
李氏是个愚笨无能的,如果温归明不担当起来,这文信侯府迟早都得落入到胡姨娘手中,那时候哪里又会他们娘俩的立身之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