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胡姨娘拧着帕子抹着眼泪站在一旁,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桂兰被麻绳束着跪在地上披头散发,脸颊上的红肿淤青足足有两只高,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
温归康站在桂兰旁边拱着手说道:“父亲、母亲!此事我可是半点不知情啊!我哪里知道我的药方,会给母亲用了去?”
他的两眼发红,语气急切,好像真是受了污蔑般激动。
“是啊,这事......这事怎么会这样?”胡姨娘哭得梨花带雨,眼神却一直往桂兰那儿瞄,“我们母子二人,从没有过谋害夫人之心,一定是这婢女自己作的恶,还请侯爷明鉴啊!”
“好,咳咳......我的药,被换成了庶子的药......你们不知情?满府上下,最盼着我死的,不就是你们娘俩吗!这招倒是好狠,就算事发你们不照样是有退路......”李氏说话说得艰难,一双眸子瞪着胡姨娘满是怒火,“我病后,整个文信侯府都是你管着的,你敢说你不知情?”
这个时候,李氏的头脑倒是清醒了起来,一句话点出了这件事的要害。
“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这桂兰分明是夫人您的婢女,妾身又怎么能插手?你到底为何要做出这等事来?”胡姨娘听到这话调转顿时矛头对准了桂兰,“你可是文信侯府的家生婢子,你的父母皆在文信侯府做工,你为何要如此背叛夫人又来污蔑我们?”
胡姨娘特意在“家生婢子”这几个字上咬重了几分,桂兰一个哆嗦再抬头,就一眼看到了胡姨娘那双上挑媚眼里的寒意。
桂兰心生出一股绝望来,视线又忍不住挪到了温归康身上,不同于胡姨娘的威胁,温归康的面上则是不忍与震惊,好似他真的什么都不知情:“你可是有什么苦衷才做出这等事来的?你说出来,父亲定会为你做主的......”
桂兰听到温归康温柔的话语,又对上那双多情的眸子,脸上怆然一笑,随后将自己的脑袋重重磕在了石板上:“奴婢在夫人屋里伺候受尽了折磨,夫人稍有不顺便打骂奴婢,还想将婢女塞给夫人手下的跛脚管事做妾......奴婢心中有气,便想报复夫人......”
“恰好前些日子大公子生病,奴婢听说大公子的药以夫人的体质是喝不得的,便恶意调换了两人的药......”
“所有事情皆是奴婢一人所为,若不是夫人苛待下人、以婚事折辱奴婢,奴婢也干不出这等背主害人之事!苍天有眼,夫人你所作所为,必会有报应!”
这句话说完,桂兰深深看了一眼温归康后猛然起身朝着正堂的柱子撞了过去,李氏身边的老嬷嬷本想去拉,却到底没拉住,让桂兰一头撞了上去。
这样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文信侯拍案而起,却只见桂兰的身子歪歪扭扭地倒了下去,额头鲜血淋漓,一双眸子瞪得如恶鬼般狰狞,黑漆漆的瞳孔好似满是不甘。
李氏跌落在座椅中,手指扶着胸口剧烈喘着气,眼中满是惊恐。
胡姨娘更是放声哭了出来,握着温归康的手臂好像被吓坏了。
李氏身边的老嬷嬷忍着惧意上前试了试鼻息,随后说道:“夫人......死了......死了。”
文信侯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眼眸中满是疲惫:“你满意了?”
李氏听到这话,惊惧又重回了怒意:“什么叫做我满意了?是她要害我......咳咳,她要害死我啊!”
“若非你苛待下人,她会做出这等事?”
“侯爷,你,你连她说的话都不去查查真假,就认定我是这等人吗?”李氏满目悲怆,她看着眼前这个一起走过近二十年风雨的男人,干哑的声音每一句都是嘶声裂肺。
可是文信侯呢?根本就不曾看她的眼睛。
“从前你不就是如此苛待胡氏的吗?”文信侯冷声说道。
“她要害我啊......她要害我啊!”李氏低吼道,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子想要拉住文信侯让他看看自己,“你眼中就只有这个贱人是不是?这桂兰,兴许就是她指示的,害死我......咳咳!害死我,她就能当这主母,她儿子就能当上这世子......踩着我的尸骨,踩着......”
“夫人!你说这话,可就算污蔑妾身了。妾身尽心侍奉夫人,不敢有半点不满,又为侯爷孕育长子长女,期间艰辛困苦难以言说,妾身求得不过是一个安稳,夫人何苦如此针对妾身?那婢女也说了所有事皆是她一人所为,我们归康也是莫名其妙被卷进去的啊!”胡姨娘的声音陡然盖过李氏,顿时便将文信侯的注意力全部夺了去。
“这里哪里有你这个贱人说话的份儿?”李氏怒不可遏,指着胡姨娘的鼻尖就作势要打她,却被文信侯一把拉住,“她一个大字不识的下人,能通医理?”
“左一个贱人,右一个贱人,看看你那泼妇样儿!”文信侯怒骂道。
“我泼妇?你说我是泼妇?她要害我啊!”两行清泪从李氏的脸颊滚落,她弯腰骤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然而还没等她缓过来,她便听到了文信侯的这句话。
“你不是没死吗?”
你、不、是、没、死、吗。
每一个字,李氏都认识,合在一起,她却好似不认识了。
正如她泪眼朦胧看着文信侯的脸,也顿时觉得自己好像从没认识过这同床共枕数十载的夫君。
“噗。”
一口鲜吐出,李氏身子一软昏倒在了地上。
而这时,温归明才从外面跑着进来,看到这一幕心急如焚地大喊着“娘”。
温归岚站在门口还有些不知发生了什么,然而她一探头就对上屋内桂兰那双如恶鬼般死不瞑目的眼眸,她心头一紧,掌心都冒着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