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归姝走出文信侯府府门时,便看到那挂着立狮绣纹旌旗的玄色马车静静等候,而邵玹正站在马车一侧单手撑伞遥遥地向她看过来。
烟雨朦胧,他高大的身躯宛如一座小山显得没那么真切。
但那道炙热的视线,却好像可以穿过任何阻碍,准确无误地落在她的身上。
温归姝怀中抱着一个小暖炉,暖炉上的鎏金纹路也被裹上了热意,从指尖传递来的触觉好似驱散了整个初冬的寒冷,她单手提裙前去,但没走几步,自己已经被笼在了邵玹的伞下。
“出府前乌先生告诉我,雨不会下太久的。”邵玹将纸伞撑在温归姝的头顶,自己整个人的肩膀却落出去了大半,淅淅沥沥的小雨坠落他的肩头染湿了衣服,“怎么不把那狐裘穿上?可是剪裁后的狐裘还是大了,你不方便穿?”
邵玹低头便能看到温归姝微微泛红的鼻头,想到她的身子骨,心中不免泛起一丝忧愁——一如这绵绵细雨,将他的心侵染得潮湿而柔软。
“这样的天气穿出来会脏的。”温归姝说道,她挺喜欢那狐裘的,只不过纯白之物总是需要格外小心得呵护,她又略微有些强迫症,稍微脏一点她总是会觉得难受的。
邵玹望着温归姝那双清亮的眼眸,顿时有些语塞:“倒是我思虑不周了......不过狐裘再好也不过是衣物,你若是不穿它,倒更是让它无用武之地了。若是真的脏了坏了,我再去猎些狐狸再做就好。”
福宁说女子定是都喜欢这样的物件的,但他却忘了实用,也不知道京城周围的猎场里没有黑色的狐狸......到时候再打几只做一件黑色狐裘就好......
温归姝平日里常穿的常是青色、水色的衣裙,若是狐裘上再加些别的样式与颜色,她会不会更喜欢呢?
母妃那儿好像还有几匹青色的浮光锦......许是哪日进宫时他可以讨要回来.......
邵玹觉得他的思绪越飘越远了,好像跟她在一起,他总是会忍不住去想更多的东西。
“今日我陪你去吧。”邵玹步子微动,朝着温归姝贴近了些,见温归姝没发现也没抗拒,邵玹顿时有种浑身都舒坦了的感觉,整个人的肩背都挺得更加笔直了些。
“王爷今日无事可做吗?”温归姝问道,若是琼花楼的事有了消息,邵玹大可派人来说一声即可,倒是没必要亲自来寻他。
“父皇又停了我的职,等大理寺查清李桓之事前,我都是个闲散人。”邵玹说道,他抿了抿嘴唇,看向温归姝的眼神又带上了些许的委屈,“对了,归姝,不是说好唤我的名字吗?”
嘶。
温归姝深吸一口气,那股紧张感又来了,她怯怯地看了一眼邵玹的眉眼,那张极具攻击性的五官上又流露出了那样委屈的神情——此时的邵玹就像是打了败仗耷拉着尾巴耳朵跑回来翻着肚皮求安慰的小狮子。
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一个男人顶着这样一张凌厉冷峻的脸却又流露出示弱讨好的神情。
温归姝当即便不再敢看邵玹的眼睛,她的脸颊似乎又在升温了,连裹着凉意的风都没法让她冷静下来。
良久,温归姝的喉咙里才哼出一个字来“嗯”。
邵玹这才反应过来,是温归姝答应今日他与她一起了,也答应唤他名字了。
男人的嘴角瞬间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饶是他想压下去也压不下去。
到马车前,福宁等人早已识趣儿地退得远远的,邵玹的马车比温归姝的马车更为高大奢华,但那脚踏也完全没考虑到任何女子的身量。
没等温归姝思考怎么上去时,邵玹已经伸出了手,邵玹的手算不上多好看,掌心厚厚的茧子带着细碎龟裂的痕迹,被刀剑划过的伤疤宛如蜈蚣蜿蜒,他的手指关节微大,但却又有种别样的力量感与野性。
温归姝记得,就是这只手拉住了李桓的疯马。
而现在,温归姝将自己的小手抵在了他的掌心,柔软与坚硬碰触,纤细与强壮交错,他稳稳的力量向上一送,温归姝便上了马车。
安心。
温归姝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形容邵玹。
他一个让人觉得安心的人。
温归姝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邵玹,而邵玹仰起头对着她轻轻笑了笑,说道:“外面凉,快进去,不要再生病了。”
凌厉的眉眼温柔而缠绵。
这一刻,温归姝的心好像又漏掉了一拍。
——
马车内。
鎏金錾花三兽足银暖炉将马车内烧得暖如春季,厚重的布帘挡住窗口,半点凉风都透不进来同时也将那淅淅沥沥的雨声挡在了马车之外。
“望月楼的事已经查清楚了,那绊倒姜霏的人是邵瑛安排的,她想让姜霏吃些苦头。”两人对立而坐,邵玹为温归姝斟了一杯热茶,烟雾缭绕在他的指尖,他递过来时两人恰好手指相触,无言之中温归姝的指尖也染上了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