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周仕诚离去,周湘君才笑道:“还是洒在桃树下吧,桃花好看。”
“嗯?!”周弘偏过脑袋看她,她娇俏笑着,颇有几分讨巧之感,他略略一想也就明白了,她不过是想吓吓这一群人罢了。
“自然,西山上桃花好,洒在那儿吧。”
“可真?”她一耸肩膀,眯着眼睛,只是憔悴嶙峋中看不出原本该有的那股灵气。
他略一叹气,点头道:“真。”
周湘君满足一笑,将他送出门去,瞧着那辆宽大的锦绣马车粼粼滚去,她眼神空空起来,他给的恩情她这辈子是还不上了,这辈子什么都没讨到个好,起码死得稍微体面了一点儿。
“主子,孟夫子来了。”
子青在她耳边低低着。
周湘君朝另一方望去,孟庭轩依旧是一身藏青长衫,身长如玉,步履缓缓,腰上玉佩随着步调沉沉浮浮。
这就是她曾心心念念的男人啊,犹记得她第一次见他是在入学堂前一天,她在曲山玩耍时,撩起裙摆跳进曲山半山的一条浅溪中踩鱼,他来得猝不及防,藏青长衫,面庞深秀,两鬓若刀裁,双目朗朗盯着她瞧,又盯着她掀起的裙摆瞧。
“无耻!”她又羞又窘,捞起石头就朝他砸去!
“姑娘若是觉得我是登徒子,尽管叫人来评理!何必砸人!”他冷嗤一声,偏过身去大步离去。
可她就这么记住他了,那时候是羞恼得很。
第二日她在学堂里见到了他,却是个彬彬有礼的人,行事沉稳,君子如玉。
往往生出情义只需要一个契机,她就得了个错的契机后来她终于知道他从第一面见她就觉得她粗野无礼。
周湘君长长吐出一口气,瞧着那缓缓靠近的身影,子青也知道周湘君的心意,低声唤了句:“孟夫子终究是舍不得主子的。”
她却垂下眼帘:“休要胡说!夫子就是夫子,我与他曾是师徒,如今什么也不是。”转身朝府中去。
她钟情孟庭轩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可孟庭轩却是将她赶出学堂的罪魁祸首,她是真的看明白了,也死了心了。
子青却哽咽了一下问道:“主子不等等么?许是夫子有话要同你说。”
子青替她可惜,也想替她圆满,可是她知道他们怎么都不能圆满,她如今这千疮百孔的魂魄有一半和孟庭轩脱不了干系,痛得厉害了她就扔了他,他已经不是她要的圆满了。
“不必了,去拿剪子来剪两支木槿,这些时日总死气沉沉的。”周湘君扯开话,指着院中一圈开得繁茂的木槿花。
“是。”子青应下,将她留在花下,自己进屋子去取剪子。
她悠悠转过背去,拨弄木槿花,她爱这些花花草草,生机勃勃的模样谁不爱?想着就贴了面颊在木槿花瓣上,十分怜惜模样。
“湘君,你的病?”
孟庭轩声音温文若玉相叩。
她睁开眼,也不回头,只自己手指折了一朵木槿花:“多谢夫子关怀,他们在屋里,夫子自去便是。”
“我不是来找他们,我是来看”
子青拿着剪子走出来,湘君高高兴兴接过剪子剪花,却毫无搭理他的样子。
孟庭轩半沉着脸:“我是来”
话没出口,她便握着一簇紫堇,朝子青叹了句:“这样还死气沉沉么?”
子青摇着头:“不。”
湘君浅浅笑着,阳光刺眼,她缓缓闭着眼紧紧握着那簇花头晕目眩,口中一股腥甜涌出,咚一声栽倒在地。
“主子!”
这是她收到这个尘世的最后一句声音,带着哭腔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