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孤雏身世谜难解 魔女恩仇恨未平(2 / 2)

冰河洗剑录 梁羽生 7221 字 8个月前

缪夫人道:“孩子那件棉袄,是我亲手裁剪的,但据谷掌门所说,钮扣却有所不同,不知可否赐我一观?”

谷之华怫然不悦,说道:“那件棉袄我当然也要拿出来让夫人过目,否则夫人难免以为我是信口开河,抹杀证据了。”

缪夫人道:“谷掌门言重了,我只是但求对证一下而已。”她脸上露出的笑容,一看就知是笑得非常勉强。谷之华越看越觉得讨厌,越看就越觉得她似是有所图而来,但随即想道:“在我的面前,谅她也不能就把东西抢去。”

当下谷之华将一个侍女唤来,吩咐她道:“你请我的二师嫂将莲儿带出来,还有那件棉袄也一起拿来吧。棉袄在我房中最底的那个箱子。”

谷之华的二师嫂即是前任丐帮帮主铁拐仙的妻子谢云真,她自从丈夫去世之后,即一直在玄女观居住。

过了一会,便听得一个孩子的声音叫道:“娘,我刚才瞧见一个光着屁股的人,这个人是来看你的,你见了他没有?”原来这个女孩便是江南所碰见的那个女孩,她还未踏进门口,便急不可待的要将这件“好玩”的事情告诉谷之华了。

谷之华道:“别胡说八道,快来见过客人。”

谷中莲叫道:“这是真的呢,不信你问路师叔,他也瞧见。”这时她方始踏进门来,正好与那缪夫人的眼光相对,她那双滴溜溜的小眼睛突然停止了转动,似乎给吓得呆住了。

谢云真拉着她的小手,感到她的小手微微发抖,心知有异,说道:“莲儿,你怎么啦,快上去唤声姑姑。”

就在此时,那缪夫人已上前几步,面对着谷中莲,柔声说道:“孩子、孩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谷中莲突然大声叫道:“我知道你是谁,我认得你,你就是那晚的那个女贼!”

原来丘岩在自杀之前的几天,家中曾闹过一次贼,那晚丘岩睡到半夜,突然给异声惊醒,那时谷中莲还只三岁有多,丘岩甚疼爱她,将她所睡的小床安放在自己的房中,以便照顾,他一给异声惊醒,便见一条黑影正站在孩子的床前,刚刚伸出手臂,似是要向孩子抓下。

丘岩练有混元霹雳掌的功夫,这是外家拳中一种最刚猛的掌力,虽比不上少林派的金刚掌,但也有开碑裂石之能,他猛然惊醒,见此情形,不假思索,立即便跳下床来,向那贼人的后心一掌击下。

这一掌击个正着,但听得那贼人“哼”的一声,立即破窗飞出,丘岩跟着追出,影子都不见了,只觉得贼人“哼”那一声阴声细气,不像是个男人。第二天丘岩就感到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这才知道是受了内伤。

丘家闹贼的事情,翼仲牟曾听丘岩的老仆人说过,所以谷之华也知道这件事情。但都是知而不详,而这件事情也正是疑点之一,因为丘岩宁可自尽,却始终未曾将此事向翼仲牟透露。

如今,这女孩突然一口道破,说出了这缪夫人就是当年偷进丘家的女贼!

谷之华大吃一惊,刚刚联想到丘家闹贼的这件事情,就在这一瞬间,只听得那缪夫人阴声怪气地叫道:“好孩子,你既认得我就随我走吧!”声到人到,一手就向那孩子当头抓下!

谷之华的师嫂谢云真,外号“辣手仙娘”,何等厉害,但见白光一闪,缪夫人那一抓还未曾抓实,她已是拔剑出鞘,发招攻敌,几个动作,一气呵成!

这一剑直指缪夫人的心房,缪夫人乃是狂奔而来,眼看就要被长剑洞穿心胸,却忽听得一声尖叫,连谷之华也还未曾看得清楚,辣手仙娘谢云真竟然先遭了她的辣手,扑通便倒!

谷之华要她师嫂带这孩子出来,本来就是为了防备意外,要多一个人来保护孩子的,哪料得到谢云真竟是一个照面便倒地了。

谷之华急怒交加,身形疾起,立即向那缪夫人扑去,缪夫人击倒谢云真后,不知怎的,脚步突然停下,那件棉袄本是谢云真拿在手中的,这时也已跌落地上,缪夫人眼光一瞥,刚瞧见那件棉袄,心念方动,正要伸手去捡,谷之华的霜华宝剑已吐出了碧莹莹的寒光,指到了她的眉心。

谷之华这几年来苦练玄女剑法,比起谢云真又更厉害得多,这一剑轻灵翔动,势捷力强,极难躲避,那缪夫人好生了得,霍地一个“凤点头”,身子竟然未曾挪后半步,立即便一指反弹过来,“当”的一声,正弹中了谷之华的剑脊!

谷之华但觉一股劲力传来,虎口竟然微微发热,不由得心中一凛:“这妖妇练的是什么邪门功夫?”说时迟,那时快,那缪夫人一指弹开了谷之华的宝剑,迅即便反手抓来,瞬息之间,接连攻了三招!

缪夫人的招数怪异那是无须说了,更令人怵目惊心的是:她那双掌本来柔软红润的,这时却好像涂上了浓墨一般,变作了漆黑一团,而且发出的掌风,隐隐带着血腥的气味!幸而谷之华练的是正宗的玄门内功,亦早已到了上乘境界,运气三转,把胸中的烦闷之感,尽都消除,亦是在瞬息之间,接连还了三招,令那缪夫人不敢欺身进迫。

谷中莲给吓得呆了,这时方始“哇”的一声哭得出来,叫道:“娘,这女贼要抓死我,你快快把她赶跑,我、我怕死啦!”

缪夫人道:“孩子,我就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不用害怕!”一个转身,又要向那孩子抓去,谷之华哪能让她得逞,剑光一展,不容她走近孩子的身边,早已把她的身形罩住!

谷中莲又哭又骂道:“胡说八道,我的亲生母亲早已死啦,你是要害我的女贼,不是我的母亲!”

谷之华心中一动,惊诧之中又感到了快慰,这是那孩子第一次说出她的亲生母亲已经死了,同时,由于那孩子的说话,也提醒了谷之华,令她想到了这一点:照那缪夫人刚才向那孩子抓下去的凶恶神态,一个母亲,决不会对自己亲生的孩子这样动手的,当下谷之华一声冷笑,斥道:“好个狼心狗肺的无耻妖妇,现在还敢冒认是孩子的母亲吗?”

那缪夫人大怒道:“谷之华,我此来本来是好言好语地来求你,你却胡言秽语地来骂我,你既无礼,也休怪我不客气了!哼,哼,你惹上了我,只有你自己倒楣!”

谷之华也怒道:“即算你是一品夫人,此刻也要你滚下山去!”话犹未了,那缪夫人突然一声怪啸,阴恻恻地叫道:“谷之华呀谷之华!好言好语你不听,我要代十殿阎王发请帖啦!”那声音凄厉异常,俨如恶毒的巫妇在呼魂唤魄,饶是谷之华定力深湛,听到她的呼唤,心头也不禁微微发抖。

那缪夫人怪啸之后,便双掌齐发,十指连弹,带着腥味的劲风,似一枝枝冷箭一般,向谷之华射来,谷之华默运玄功,展开了玄女剑法,连人带剑,化成了一道光幢,将身躯护住,也挡住了那冷箭的劲风。

这几招快似电光石火,双方都使出了平生所学,力争先手,谷之华胜在内功深厚,剑术精奇;但那缪夫人所练的邪门功夫极为怪异,双方都有所顾忌,急切之间,尚是胜负难分。

谷之华正在全神贯注,应付那缪夫人的攻击,忽听得侍女高声叫道:“禀掌门,卢、林、孙、程几位师叔等候传见。”原来刚才谷之华因为应缪夫人之请,曾发出禁令,任何人不许进来,因此在外面打探动静的几位大弟子,虽然听得里面已发生了打斗的声音,仍然未敢擅自进来。

谷之华应声答道:“禁令解除,让他们进来!”她说话分神,剑招稍缓,缪夫人趁此时机,蓦地一声怪啸,一道绿色的火焰,突然从她袖中飞出,透过了剑光,直射到谷之华的面门!

谷之华一口真气吹出,那一溜火光登时向四方疏散,那缪夫人似乎未料到她已练成了内家罡气,微噫一声,退了两步;但那溜火花带着一种极难闻的腐臭腥昧,显然是什么邪恶的药物,谷之华在张口吹气的当儿,也难免吸进了少许,但觉头晕目眩,几乎就要作呕。

这时禁令已解,邙山派的几个大弟子走了进来,他们虽非首当其冲,闻得那股气味,也是好生难受,其中卢道璘的性子最为刚暴,大怒骂道:“哪里来的妖妇,胆敢在这儿放毒!”他是当年江南七侠中曹仁父的嫡传弟子,使的是一把铁琵琶,琵琶腹部中空,藏有专打敌人穴道的透骨钉,他一按琵琶,三枚透骨钉电射而出。

那缪夫人冷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她在谷之华剑光笼罩之下,头也不回,但听得叮叮叮三声清脆的音响,那三枚透骨钉都打中了她的身体,但却好像碰着了金属一般,一触及她的身子便都跌落!

缪夫人冷笑道:“谷之华,你不如传令下去,鸣钟击鼓,将你们邙山派的上下人等,都召集来罢,也省得我一个个的来对付。”

谷之华怒道:“我邙山派不比你的提督衙门,决不仗势欺人,但你伤了我邙山派的人,我身任掌门,也决不能轻易饶你!”随即便传下命令道:“卢、林两位师兄,你们先救治谢师嫂,看她是受了什么伤?孙师姐,你把莲儿赶快抱出去。”说话的意思即是要单独对付缪夫人。她话声未了,那缪夫人蓦地又是一抓抓来,阴恻恻地说道:“你不饶我,又待如何?”

谷之华宝剑一指,厉声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一品夫人、二品夫人,你伤害了邙山派的弟子,就得给我磕头认错,以后不许再踏上邙山半步!”

那缪夫人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哼,哼,你夺了我的女儿,还竟敢这样横蛮?好呀,你是邙山派的掌门,我就按照武林规矩,与你较量较量吧!我不怕你有宝剑,你胜得了我,我就不要女儿,立刻下山;要是我赢了呢,你可得把女儿交还给我!”

谷之华对这妇人实是讨厌到了极点,恨不得把她早早赶跑,立即答道:“依你就是!”话犹未了,那缪夫人身形一晃,趁着谷之华的剑势尚未合成圆圈,双手齐扬,左手飞出了三枚指环,分打谷之华的穴道,右手则飞出了三枝带着青光的毒箭,谷之华大怒,长剑一圈,同时一掌拍出,她这一掌,运的是吕四娘衣钵真传的少阳玄功,三枝毒箭,给她的掌力一压,登时响起了一片爆裂之声,碎成了无数小片,剑光扫过,那三枚指环,也登时变成了六片破铜,缪夫人叫声“好厉害!但要伤我,只怕也还未能!”身形疾退,谷之华刷刷两剑,都没有刺中。

她那毒箭虽然粉碎,青光却四处流散,邙山派六大弟子之一的林笙,不小心给青光沾着了衣裳,立即便燃烧起来,林笙大惊,急忙用力将衣裳挣破,脱出身来,但已给烧焦了一片皮肉,脚步踉跄,几乎立足不稳,原来那青光是有毒的磷火,所以这样厉害。

谷之华见她的有毒暗箭层出不穷,也自有点顾忌,急忙说道:“众师兄都请出去吧,小心戒备,严防她还有党羽到来。”心中想道:“要不是我这几年苦练少阳玄功,只怕也要遭她毒手。”

卢道璘和程浩将谢云真扶出庭院,只见她面色青中泛黑,手足已是僵冷如冰,幸喜鼻端还有气息,卢道璘大叫道:“掌门小心,切不可给这妖妇的毒掌击中!”程浩也叫道:“掌门,快将这妖妇制伏,迫她拿出解药。”那缪夫人哈哈笑道:“你们要我的解药救人吗?那就快快认输了吧,免得耽搁时候!”

谷之华扬声问道:“脉息如何?”卢道璘道:“脉息微弱,尚未断绝!”谷之华一听,略略宽心,说道:“我房间里那玉匣之中,还有三粒碧灵丹,你叫侍女找出来,先给师嫂服下。”那缪夫人听了,又是哈哈大笑。谷之华一剑刺去,斥道:“妖妇,你害了人很得意么?”

那缪夫人挥袖一拂,卸开了谷之华的剑势,说道:“谷之华,我是笑你结了疮疤忘了痛,厉胜男给你吃的苦头,你可还记得么?”谷之华怔了一怔,只听得那缪夫人又格格笑道:“实不相瞒,我手掌上涂的毒药,就正是厉胜男当年令你吃亏的那种奇药!你应该知道,这种毒药是否天山雪莲所能解救?”

谷之华听了这话,自是吃了一惊,但也不至于像缪夫人所料的那般惊惶失措,要知这种毒药虽然厉害非常,但当年谷之华中毒之后,仗着李沁梅所赠的天山雪莲,也挨过了三年。如今谷之华师嫂谢云真的功力,决不至弱于七年前的谷之华,所以谷之华在一惊之后,反而放下了心上的石头,想道:“倘若真是这种毒药的话,有天山雪莲所炮制的碧灵丹,短期之内,我师嫂的性命,定可无忧。”

但令得谷之华吃惊的不单是这种毒药,而是对方怎懂得这种毒药,又怎知道厉胜男当年使用的是这种毒药?据谷之华所知,当年厉胜男在临死之前,曾把乔北溟的武功秘笈送给了金世遗,但那部取自七阴教的百毒真经,在厉胜男死后,却是不知下落。

如今,谷之华听得这缪夫人提起了厉胜男,自不免心中想道:“难道这妖妇和厉胜男竟有什么关联?又难道那本百毒真经,竟是落到了她的手上?”

谷之华一生吃尽了厉胜男的苦头,一想到这缪夫人可能与厉胜男有甚渊源,禁不住更是怒气勃发,登时全力施为,把玄女剑法与少阳玄功都尽量施展出来,一剑紧似一剑,把缪夫人紧紧迫着。

这缪夫人武功虽然了得,但比起当年的厉胜男,却还差得颇远,谷之华与她斗了三十来招,已是略略占了上风。心中想道:“只要不给她的喂毒暗器与毒掌打中,我总可以迫得她交出解药。”

邙山派的弟子退了出去,江南却一直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向里面张望,他见了缪夫人的本领,心中暗暗吃惊,想道:“好险,好险,刚才在那山路上,我若不是有人暗中相助,定然难逃她的毒手了。可是,这暗中相助于我的,倘非金大侠,却又是谁呢?”他一面吃惊,待看到谷之华占了上风,又不禁眉飞色舞,大声叫道:“果然不出我江南所料,这妖妇是邪派坏人。谷女侠,你一定要给她吃点苦头,切不可轻易将她饶了。”他自言自语地嚷了一会,忽地联想到一个神秘的人物,禁不住心头一凛!

你道江南想起了谁?原来是想起他那不知名的神秘莫测的对头——天魔教主。他见这缪夫人所用的邪派武功层出不穷,而且还有各式各样的毒药暗器,其中有一种能发火焰的毒箭,与姬晓风所说的,天魔教主向他示威所发的那种毒箭又正相同,江南禁不住心中想道:“莫非这缪夫人就是天魔教主?”但随即便又想道:“不对,不对!据姬大哥所说,那天魔教主虽然蒙住面罩,但却是身材婀娜,凭他的经验看来,最多是二十来岁的少女,而这个浑身珠光宝气的缪夫人,尽管她极力修饰,却已是腰身微微发胖,眼角也可以看出有皱纹了。”

江南是相信姬晓风的观察能力的,不过,姬晓风对那天魔教主的判断,也只是推测之言,他到底还没有见过天魔教主的庐山真面。而眼前这个中年发胖的缪夫人,却有几个特点与姬晓风所说的那个天魔教主相同,因此江南虽觉得有点“不对”,但却仍然难免怀疑。

正在江南惊疑不定、暗地里自言自语之际,忽见有两个人飞奔而来,江南刚认出跑在前面的那个是路英豪,便听得他粗大的嗓子嚷道:“禀掌门,这妖妇的来历我们已经查出啦!”

谷之华解开了缪夫人的一招攻击,沉声说道:“这妖妇究是何人?”在路英豪后面的白英杰答道:“她是天魔教的一个重要人物,九成就是天魔教主!”

原来在邙山派众弟子中,白英杰最为精明能干,故此刚才谷之华派他和路英豪去招待那两个轿夫,白英杰与路英豪商计定当,请那两个轿夫喝酒,故意挑逗他们谈论武功,又故意拿高帽子给他们戴,称赞他们的武功了得。

白、路二人名列邙山六大弟子之中,地位仅在谷之华、翼仲牟与程浩三人之下,他们在邙山派的地位,那两个轿夫乃是知道的,所以他们得到白、路二人亲自招待,便不由得深感荣幸,大出意外,再加上几顶高帽子一戴,更是陶陶然了。

喝了几杯,白英杰向他们请教姓名,那两个轿夫踌躇片刻,终于说了出来,原来这两个轿夫竟是江南两个小帮会的舵主。

白、路二人都是海量,不停地劝那两个轿夫喝酒,看他们已有了七八分酒意之时,白英杰忽地将酒杯重重一顿,说道:“我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但若不说,却又好不闷煞人也!”

那两个轿夫已饮至酒酣耳热,听了这话,叫起来道:“白大侠,咱们虽然今日初交,但却是一见如故,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若然不说,那反而是见外了。”

白英杰故意作了个为难的神气,然后说道:“二兄都是爽快之人,我姓白的也是个爽直的脾气,心有所疑,便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好,若是我说错了,请两位兄台海量包涵!”

那两个轿夫听他左一个“兄台”、右一个“兄台”相称,早已飘飘然了,但酒醉还有三分醒,不约而同地说道:“白大侠所疑何事?若是我们知道的,定当奉告。”他们也想到了白英杰可能要问关于缪夫人的秘密,所以先设下遁辞,若是不可以说的,就推作不知。

哪知白英杰却不先问缪夫人,而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眼光紧紧地注视着他们问道:“我有一事不明,以两位兄台的本领和地位,在江湖上也尽可叱咤风云了,何以甘以舵主之尊,为人厮役?难道就因为贵主人是个提督夫人,你们就愿意屈膝官门吗?听两位兄台的豪迈谈吐,却又不像是这等趋炎附势的人呀!”

那两个轿夫本来就不大甘心给缪夫人抬轿的,如今再给白英杰用尖刻的说话一激,禁不住面红过耳,期期艾艾地说道:“我们虽比不上白大侠名震江湖,但也非无名之辈,莫说一个提督,再大的官儿,我们也绝不会听他差遣,只因,只因……”白英杰道:“若有苦衷,不说也罢!当然,我是不会看轻两位的,别人嘛,那就不敢说了。”

那两个轿夫再也忍耐不住,终于嚷出来道:“我们甘心给她抬轿,并非因为她是提督夫人,而是因为她用天魔教的金牌差遣我们,我们都是新近入了天魔教,对本教金牌,势难违抗。”

白英杰见闻极广,天魔教虽然隐秘,但最近一年,在江湖上已稍有活动,白英杰也略有所知,当下便作出惶恐的神情说道:“原来如此,请恕白某无知。但听说天魔教都是女的,现在也收了男教徒吗?”

那两个轿夫道:“天魔教主是个女的,去年听说多了一个男的做副帮主,所以也有许多江湖人物进了天魔教了。我们因为是小帮会,以为进了天魔教,大树之下好遮荫,哪知兀是被人小视!”

白英杰让他们发了一通牢骚,再问道:“这缪夫人是贵教的教主吗?”那两个轿夫道:“我们在天魔教中,只是被人差唤的无名小卒,直到如今,还未蒙正副教主召见过。此次我们奉了金牌之命,去服侍这缪夫人,她也未曾向我们表露身份。不知她到底是教主还是真的提督夫人?”

白英杰套不出更多的说话,想道:“这两人不过是天魔教的小角色,看来,他们所知道的也只是这么多了。”于是赶快的将那两个轿夫灌醉,便急急忙忙赶来向谷之华报告。

谷之华听说这缪夫人很可能便是天魔教主,吃了一惊,随即怒道:“我与你们这种邪教风马牛素不相涉,你为何到我的邙山来无理取闹。”

那缪夫人哈哈大笑,对白英杰指她是天魔教主之言,既不承认,亦不否认,她怪笑了一阵,突然又向谷之华展开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同时骂道:“你竟敢说我们天魔教是邪教,就凭这一点,我与你们邙山派的仇便结定了,何况你还强占我的女儿!”

白英杰功力较深,听了缪夫人的怪笑,还不觉得怎样,路英豪听了,却好像给人用一根利针从耳鼓里刺进去一般,十分难受,他性情暴躁,登时拔出腰刀,便要上前助战。

谷之华的侍女忙叫道:“路师叔,请退下!”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刷”的一声,那缪夫人以敏捷无伦的手法取出了一条软鞭,刷的一声,正正抽中了路英豪的手背,路英豪痛得失声大叫,原来她那条软鞭是蘸满了蝎子粉的毒鞭,鞭梢又有钢刺倒须,路英豪给她一鞭抽中,如着火烧,手背上的皮肉也被撕去了一大片。但是由于谷之华的命令,不许别人相助,他只得忍着愤怒,退出门外。

缪夫人冷笑道:“你们邙山派既要恃多为胜,请恕我只好取出兵器奉陪了。”其实路英豪根本未曾出招,便即受伤退下,说不上是邙山派“恃多为胜”,缪夫人不过是因为已处在下风,所以找个借口而已。

她毒鞭在手,如虎添翼,一轮狂攻猛扫,果然把劣势扳转过来。

且说江南正在思疑不定,忽听得路、白二人指证这缪夫人便是天魔教主,不由得心头一震,他是个性情率直、不计利害的人,明知缪夫人的本领高出他不知几倍,也要奋不顾身的上前与她对敌了。

谷之华见江南突然扑进门来,急忙叫道:“江南,我无须你帮助,赶快退开!”

江南叫道:“她抢了我的儿子,我非得和她拼命不可!我不是你邙山派的门下,我可以不听你的命令!”

缪夫人怔了一怔,随即骂道:“浑小子,你胡说八道,谁希罕你的儿子?好吧,你要拼命,我也就顺便送你一张阎王帖子吧!”正是:

邙山惊见魔氛罩,来历如何尚未明。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