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禅继续道：“待佛子处理完事务，会亲自去见您的。”</P>
他其实也不知道佛子的用意，昨日深夜，佛子突然造访，要他派人去寻一处住所，甚至还要寻女子穿着的衣裙，想来这一切，都是为了讨公主欢心。</P>
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参禅也就习以为常了，尤其是他现在只希望，佛子与公主能好好的，别说是去寻女装，让他一个和尚去穿，他也会毫不犹豫。</P>
鹿忧不知道他心境变化的这么大，带着疑惑跟在他身后。</P>
后寺早就准备好了车马，她坐在上面时，偶尔掀开帘幕，便能看见越来越多的人在街上行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P>
新岁将至，陵城的元气恢复得极快，似乎都在为那一日做准备，热闹极了。</P>
半个时辰后，鹿忧被带到了一处宅子。</P>
周围没有住旁人，显得格外清幽寂静，这倒是像檀迦会找的地方。</P>
她被引着进了庭院，还未完全进入，便能闻到阵阵清香，直到过了一处转角，入目便是开得正盛的红梅，千姿百态,仿若云霞般绚丽。</P>
她来陵城这么久，还未见雪，便先见了寒梅。</P>
鹿忧情不自禁地上前，抚了抚娇俏的花蕊。</P>
别说，年纪大了，就喜欢花，这地方找的，十分合她心意。</P>
参禅见她露出愉悦的神色，才松了口气。</P>
“公主，前面的庭园便是您的住所了，我不便靠近，便先告辞了。”</P>
鹿忧点头致谢。</P>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才边赏边往里去。</P>
不知是谁唤了声“姑娘”，鹿忧才抬头。</P>
房门口站着一个老婆婆，好似已经等了很久的模样。</P>
鹿忧没想到这里会有别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P>
她笑着上前，眸中透着和善，询问她是否需要吃食，是否需要准备别的东西。</P>
鹿忧笑着摇了摇头，问了才知道，老婆婆是受人之托来此处打理，晚些时候便要离开了。</P>
她贴心地为鹿忧准备了各种女子需要的东西，看见她的发饰时，笑眯眯的提醒：“姑娘的发髻有些歪了。”</P>
鹿忧闻言，垂眸看了眼自己胸前的长发，上面的佛珠还未被取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P>
这还是昨夜檀迦束的。</P>
禅室没有铜镜，所以她只能随意的梳理了下散发。</P>
“姑娘的头发很美。”</P>
那种微卷的青丝，似泼墨的彩带般，漂亮极了。</P>
不过梳理起来也有些麻烦，有些打着卷缠上了佛珠，老婆婆见状，取了茉莉香露与热水，打算为她梳理。</P>
……</P>
另一处，参禅回到寺中，恰逢麒麟卫带来皇城那边的信，连忙去了去禅室。</P>
檀迦已经同寺中主持商讨完，正静心打坐，听见外头急促的脚步声，抬眸看了过去。</P>
参禅连忙见礼，道：“佛子，皇城那边传信回来了。”</P>
话落，他恭敬伸手递过去。</P>
檀迦轻应了声，却并未着急打开，放置桌案前，问：“公主安置得如何？”</P>
参禅见他空空如也的手腕，回神道：“公主已经安置妥当了，一切都按照佛子的吩咐，请了人去照料……”</P>
他说着，停顿了下，小心地瞧了眼檀迦的反应，思索着后面那句要不要说。</P>
檀迦眸光冷淡，没有作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P>
“公主很喜欢。”</P>
此话一处，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佛子的目光温和了些许，落在他身上时，带着看透一切的深意，并没有同往日般，对揣测他心意的凌厉苛责。</P>
参禅松了口气。</P>
半晌，檀迦才打开桌案上的信。</P>
信的封泥是金色的，刻着龙纹，为皇室御用。</P>
信里一般是公事，另一半是私事。</P>
他曾在她的禅室里，瞥见了那封写给亲人的信，而恰巧，与檀峥联姻的，便是她的妹妹，她从西域而来，在大昱便只有这一个亲人。</P>
信中后半部分，询问的是她的近况，想来是檀峥替那位问的，更何况，他上次写去的书信，并非只有公事。</P>
信中问能不能让他们姐妹二人相见。</P>
檀迦垂眸看了眼，随即提笔回复。</P>
她定是会思念自己的家人吧，不然昨日见了顾城主的女儿，也不会那么开心了。</P>
她需要朋友，亦需要亲人。</P>
可她为了自己，亲情，友情，这两样世间旁人最容易得到的，她没有真正得到，哪怕有着片刻停留，也因为他，断绝了……</P>
甘愿困在寺中，困在这她觉得枯燥无味的经文里。</P>
一股名为心疼的情绪涌上心头，令他不适地皱眉，执笔的手颤动了瞬，在信封上留下浓墨深沉的痕迹。</P>
参禅见他面色发白，以为是信中写了什么大事，担忧地问：“佛子，您怎么了？”</P>
檀迦回神，敛去心神，放下笔，示意他看信。</P>
参禅接过，看着上面一半内容，眉头越拧越深。</P>
“信中说皇妃思念公主，求佛子让公主回皇城与她相聚……”</P>
若是这封信给公主看了，公主会作何反应？</P>
会因为思念亲人，而回皇城吗？</P>
那佛子呢？</P>
佛子该怎么办？</P>
他舍得让公主离去吗？</P>
哪怕是一日，哪怕是一刻？</P>
若是放在过去，参禅定会欣喜不已，若公主离开，便能巩固佛子的向佛之心，可今时不同往日，若公主离去，这向佛之心，怕是会被贪念吞噬得干干净净。</P>
昨日之事，已经让他深刻的明白，公主在佛子心中的重要性了，所以……</P>
参禅大着胆子问：“佛子意下如何？”</P>
信中陛下只是询问佛子的意见，若佛子不愿，公主应当就不会离开了。</P>
可他又太过了解檀迦的心性，这件事情，他不会做主，他会让公主来决定。</P>
参禅一时间拿不准，小心翼翼地看向桌案前的身影。</P>
他神色平静，若不是那苍白的脸，真看不出什么异常。</P>
参禅叹了口气，试探性地开口：“不如让皇妃同陛下前来陵城，正好新岁将近……”</P>
这样的提议若换做旁人听了，定会觉得荒谬不堪。</P>
天底下，哪有堂堂一国之君与后妃，为了见人还得远赴千里。</P>
可若是换了檀迦的身份，这并无什么不妥。</P>
先不说他是当今陛下的兄长，若是没有那层身份，光是以着佛子的尊威，也当得起。</P>
况且当今陛下在信中也询问了佛子的意见，别的不知，长兄如父，陛下对佛子，是打心底尊敬的。</P>
参禅这个念头出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P>
佛法讲究一个因果，这因果属实是有点令人惊叹。</P>
倘若佛子只是大昱的君王，那姐姐嫁予兄长，妹妹嫁予幼弟，这便是大昱的两段佳话，更别说这样的问题，根本算不上问题。</P>
可偏偏，世间就是没有如果。</P>
公主不知道佛子的身份，而这个秘密，注定会埋藏下去。</P>
参禅心绪乱成麻花，抬头同檀迦对视时，被那略带威压的眼神制住了。</P>
“弟子逾越。”</P>
话落，桌案前传来轻响。</P>
檀迦起身，绛红色的袈裟拂过桌案，衬得他眉眼越发冷沉。</P>
参禅连忙跟上，说：“佛子，不如问问公主的意见吧。”</P>
如果公主的意思，和他的不谋而合呢？</P>
不知道为什么，参禅就是坚信，公主不会离开佛子，那必然的结果，便会是他所期盼的那样，更何况，期待这次新岁的人，不止公主一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