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头颇有几分自知之明,听了萧复暄的话不禁心虚起来,但他还是想挣扎一下。
“天宿大人。”他叫了一声。
萧复暄没应,大约一听他这语气就觉得无甚好事。
大魔头又叫:“萧复暄!”
萧复暄:“……”
萧复暄认命道:“说。”
大魔头空着的那只手伸出小指,道:“你看这样如何,过去的事就权当它过去了,回头见了方储,不论问出些什么,别生气。”
萧复暄顿了一下步,瞥眼看着那根手指头。
大魔头提前哄上了。他见有戏,趁热打铁又补一句:“只要不生气,怎样都行。”
萧复暄抬起眸,似乎在确认他的“怎样都行”是怎么个都行法。
乌行雪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虽然他刚刚说这话的时候本意不是如此。但如今再往下续,好像就有点青天白日耍流氓的意思了。
好在没等他再多说,萧复暄已经觑着他支棱的手指开了口:“还要摁印?”
乌行雪:“自然,否则答应了又反悔怎么办。”
萧复暄沉吟。
乌行雪曲了曲手指,催他。
“过去的权当过去,怎样都行?”萧复暄淡声重复了一遍。
乌行雪:“……”
乌行雪:“你故意的?”
萧复暄:“没有。”
“重点是不生气。”乌行雪没好气地强调了一句,直接上手勾了萧复暄的手指,在虎口处摁了一下,又将自己的虎口往萧复暄手指上碰了一下。
萧复暄任由他抓着手胡作非为,三两下便结了一道印。
如此,大魔头总算满意下来,放宽了心。
这次进这条乱线,与上回不同。上回乌行雪是身灵都在,这次更像是被萧复暄带着灵识离体。
两人的灵识幻化成了两道身影,都是普通人装扮,在郊野落地。
刚落地,乌行雪就听到自己身上传来细碎的叮当轻响,乍一听像银铃之类的东西。但他如今只是一抹灵识,身上并没有系铃。
他颇有些纳闷地低头一看,在幻化而成的衣袍间隙里,看到了锁链虚影。
有那么一瞬,他怔愣住了。
他平日身上总挂着不少东西,有当初刚进大悲谷时萧复暄给他系扣的银铃,也有他的白玉梦铃。遮掩之下,就连他自己都快忘了,他身上还有苍琅北域里带出来的天锁呢。
天锁一贯无形无影、无人能见,如今或许是因为他以灵识来到此处,那无形无影的天锁居然显露出了极为模糊的轮廓。
那锁链在衣袍间若隐若现,穿行交错,就扣在他周身几大关窍处,极细也极轻。
曾经刚出苍琅北域的时候,乌行雪一度觉得这锁链的响声有些恼人,如今他却觉得有些稀奇……
因为这段时间以来,这些锁链虽然一直都在,却迟迟没有任何动静。否则他也不会忘了它们的存在。
乌行雪看着那些若隐若现的细影,伸手拨弄了一下,道:“萧复暄?”
“嗯。”
乌行雪手指上勾着一根细链,还没开口,就听萧复暄的嗓音沉沉响起:“会疼么?”
“不疼。”乌行雪答道。
萧复暄伸出手来,轻碰了一下那根细链。
确实不疼,这点乌行雪并没有哄骗人。不过他能感觉到细链极轻的晃动,就像细脚伶仃的蚂蚁在扣住锁链的地方爬了几下。
那感觉颇有些不自在。
虽然乌行雪神情没变,但萧复暄敏锐地觉察到了,当即收了手。
乌行雪见他垂着眸,眉心始终轻蹙着,便道:“真的不疼,倘若不是这会儿听见响声,我都忘了这些小玩意儿了。”
普天之下,大概头一回有人用“小玩意儿”形容这东西,萧复暄抬起眸来。
乌行雪又道:“说到这些,我正想问你。苍琅北域的天锁,都是这么乖顺听话的么?不应该啊……”
他越形容越奇怪,萧复暄的神色终于变得复杂起来。
“倘若一直这么乖顺听话,那些邪魔为何会怕?戴上个十年百年也无甚影响。”乌行雪低声说着,“亦或是还没到时机?”
“我所见过的,都已经一并灰飞烟灭了。”萧复暄沉沉的声音响起来。
乌行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也是,苍琅北域里的邪魔就没有能活着出来的,遑论戴着天锁过上十年百年了。更不可能知道它为何毫无动静,又在等什么时机。
不过这念头刚闪过,他就感觉萧复暄的手指碰了碰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