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来福店一直等到傍晚,见外边大雨依旧滂沱,甚是无奈,于是二人订了一间房,准备次日再行动。到了房间,二人早已疲累不已,倒头就睡。
次日二人醒来时,只见外面早已天色大亮,雨也早就停了,天气凉爽,湿气甚重。
用完早点,二人离开来福店,开始寻找谢家的府邸。二人对东浔城不熟,在街上边走边问,费了不少时间。
他们行了良久,穿过许多街巷,终于来到东浔城南边的一栋大宅子前。
他们瞧见那大宅子高墙朱门,大门两侧还有两尊石狮,甚是气派,心中都是暗自嘀咕:“是个富人家。”
陆琪在宅子的朱红大门上敲了两下。便在此时,二人蓦然间同时意识到了一件事:他们昨晚到了房间后只顾着休息,根本没有好好讨论今日登门拜访时该做些什么事情。说白了,他们根本没做好与这家人谈判的准备。
这下子,一股莫名的紧张感在心中油然而生,二人皆是愣愣地站在门前,一动不动,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片刻之后,听到门后已经有脚步声传来,二人当下暗自决定一会见面时就是开门见山,然后随机应变。
隔了一会,朱红大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一个年轻人出现在二人面前。只见他粗衣麻裤,扎了个丸子头,手中还拿着一把扫帚,看样子是这个宅子里的仆人。
那年轻仆人见门外是一对陌生的少年男女,微微愣了下神,下意识地问道:“你们是谁?”
守向陆琪使了个眼色,陆琪似乎会意,微微点了点头。
守又看向年轻仆人,道:“我们要找这家的主人。”陆琪同时说道:“我们想要拜访谢大爷。”
守一脸茫然地看向陆琪,发现陆琪同样在用迷茫的眼神望着自己。那年轻仆人也一脸疑惑地看着二人,随即又道:“你们要见老爷做什么?”
守又看了陆琪一眼,示意她让自己来解释,随后道:“我们想要和他讲讲关于他们家儿媳妇的事。”可就在他说话的同时,陆琪也回答道:“谢先生曾经对我们有恩,我们想当面谢谢他。”
守有些无语地看向陆琪,发现她在用同样的眼神看着自己。那年轻仆人更加疑惑了,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拿不定注意。思索半晌,他道:“我去请示一下老爷。”说罢,他便将门关上。
二人有些无语地看着对方,均是觉得这次的配合十分差劲。
眼下也只能静等。不久后,朱红大门再次打开,那年轻仆人再次出现,道:“你们两个进来罢。”
二人走进宅院。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院落中间的一座假山,随后是院子周围种的好几棵大树。地上满是树叶。宅子大门边上还有一堆树叶,堆积如山,无疑是那年轻仆人扫的。院子里还有其他几个仆人,同样粗衣麻裤,同样扎着丸子头,同样在拿着扫帚将地上的树叶扫成一堆。
那年轻仆人带着二人来到院落中一座大厦,只见门上挂着一个大匾上面写着斗大的两个大字:“谢府”。进入大厅,只见这里甚是亮堂气派,摆满了各种用名贵材料制成的家具和物品。
大厅两侧各有两把檀木大椅,椅背后面就是通往东西两边厢房的门。大厅中间,三人正前方,是两把檀木大椅,上面各坐着一人,是一男一女,皆是四五十岁年纪。
年轻仆人走上前去,恭恭敬敬道:“老爷,主母,两位客人来了。”
这对中年男女正是谢家老爷和谢家主母。只见谢家老爷点点头,道:“退下罢!”年轻仆人微微欠身,恭声道:“喏。”便匆匆退下。
夫妇俩看着守和陆琪,随后谢家老爷指向左边的两把椅子,朗声道:“两位客人请坐。”说罢,又呼唤一声:“给两位客人泡茶。”
二人有些拘拘儒儒,看了看那椅子,又看了看那对中年男女。中年男子又道:“别紧张,坐罢!”二人这才走向左边的檀木大椅,坐了上去。
仆人端着茶上来,递给二人。二人喝了口茶,心中皆在想接下来该如何展开话题。
谢家老爷开门见山道:“不知道两位客人今日来我谢府是为了何事?若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好像从未谋面过罢?”
守和陆琪看了对方一眼,随后陆琪道:“谢先生,谢夫人,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一对姓梁的父女?”
谢家老爷他脸色微动,随后露出微笑,道:“姑娘得说清楚,这天下姓梁的父女可太多了。”
陆琪自知方才自己表达不当,讪笑着点点头,道:“那对父女,父亲叫……叫……”说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完了,我们昨天没问梁老汉的名字!”
守见陆琪陷入困境,连忙为她解围:“父亲的名字我们没问清楚,不过女儿的名字叫梁小笙。”
听闻此言,夫妇俩都是脸色微变,随后看了对方一眼。谢家主母冷下脸来,道:“你们口中的这对姓梁的父女,我们不认识。”说罢,她便叫道:“送客!”
二人大吃一惊,没想到这谈判还未开始就被强行终结了。他们知道自己决计不能放弃,都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对应的招儿。
年轻仆人走进大厅,对二人道:“两位请起身罢!”
陆琪忽然叫道:“对了,我们昨日见到谢家公子的朋友了,而且还看到他们当街调戏别的女子,所以我把他打成重伤了。他这几天是不是又没回家?那是因为他现在正躺在某个地方养伤呢!”
谢家老爷听闻此言,登时双目圆睁,怒目而视,喝道:“好啊,这一脸十几日他都没回来,原来是因为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安儿难道妨碍你了么?”
谢家主母对年轻仆人叫道:“先退下!”那年轻仆人闻言,有些糊涂了,东看看西看看,却不动脚。谢家主母见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又叫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地退了下去。
这时,谢家老爷又喝道:“说!你为什么要把安儿打伤?他难道妨碍你了么?”
陆琪笑道:“他倒是没妨碍我,不过我看不惯这种下流之人罢了,更看不惯他们欺负女人,所以我就出手了。”
谢家老爷见陆琪这般无所谓的态度,甚至还在微笑,不禁心头火发,刚要发作,却听谢家主母叫道:“你们两个人来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是要挑衅我们?如果是这样,我们现在就叫人来,看你们还能不能在这府里嚣张!”说罢,她起身就要叫人。
陆琪淡声说道:“我今日来就是想要问一问,你们到底是怎么教导出这么一个下流之人的。”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们两个,可别隐瞒啦!我们昨天就看见谢家公子正带着一群狐朋狗友在欺负梁氏父女。当时我们还听到那梁小笙不住地哭号:‘姓谢的,你这个猪狗不如的杂种,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你好狠的心!你们谢家人好狠的心,将来一定会下地狱!’那个姓谢的还在那里哈哈大笑,并不答话,而是继续欺负那对父女,你说我们两个岂能不出手相助?”
谢家主母勃然大怒,喝道:“那姓梁的贱人还敢说我们好狠的心?还敢说我们会下地狱?我家安儿变成现在这副这样,可都是拜那贱人所赐——”说到此处,她忽然住嘴不说,怔怔地看着陆琪,道:“你——”
陆琪见目的达成,微微一笑,摆摆手道:“好啦,刚才只是为了让你们留住我们。放心罢,我没有见到谢家公子,更没有把他打伤,不过遇到他那些狐朋狗友倒是真的,和他们打了一架也是真的,至于我看不惯下流之人,也是真的。”
谢家老爷凝目瞪视片刻,忽然苦笑起来:“姑娘可真会套话啊,谢某佩服得紧。”方才一直在看着他们交流的守也不得不佩服陆琪的机敏。谢家主母见自己不小心说漏嘴了,有些尴尬,双手无处安放,一会放在大腿上,一会又搓了起来。
陆琪收起笑容,正色道:“两位现在可以说一说这对姓梁的父女是怎么一回事了罢?”
谢家老爷和谢家主母面面相觑,似乎不愿意触碰这个话题。
空气似乎凝固得可以滴出水来。陆琪左看看,右看看,见二人依旧不情不愿,便道:“不如我来跟两位说一说罢?”随后,不等两位主人开口,她便开始讲道:
“梁氏父女本是赢州人,因为西边那些凶煞所以必须到处逃亡,途中梁老汉的老伴儿被恶人所杀,是也不是?”
谢家老爷忽然哼了一声,陆琪还道他要表态,于是住口,等着他说话,可过了良久,他也只是静静地看着陆琪,一言不发。
陆琪见状,终于是笑了笑,接着说道:“然后梁小姐和你们谢家公子情投意合,结下姻缘,是也不是?”
谢家老爷又是重重哼了一声,依旧不回答。陆琪又闭上嘴,等他表态,可这时候的情况和刚才一模一样。于是,她等了片刻,便若无其事地继续讲道:“梁小姐嫁入谢家之后,你们不待见她,把她当做佣人来使,还不让她怀上你们家儿子的骨肉,是也不是?”
这次轮到谢家主母冷哼一声。二人还是不回答陆琪问的任何问题。
“好。”陆琪有些无奈地耸耸肩,接着说道,“你们还准许谢家公子娶小妾,还允许那小妾怀上谢家公子的骨肉,等于说你们根本就不承认梁小姐这个儿媳,是也不是?”
二人依旧只是冷冷地看着陆琪,完全不表态。
陆琪道:“然后有一天,你们的宝贝儿子醉酒归家,就霸王硬上弓,把梁小姐弄怀孕了,是也不是?”
这次,谢家老爷终于冷冰冰地回答道:“你到底说完了么?”
陆琪摇摇头,道:“你们不愿意梁小姐怀上谢家的骨肉,所以把他赶出家门。不仅如此,你们还污蔑他们偷了你们家五十两银子,要他们偿还,否则就去打官司,是也不是?
“为了让他们还钱,你们还叫人去堵他们,不让他们出城,免得他们跑走,是也不是?”
陆琪讲完了这一切,大厅安静了下来。
许久,谢家老爷冷冷地说道:“终于说完了?若说完了……”话到此处,忽地提高声音,叫道:“送客!”
那个年轻仆人又走了进来,对二人道:“两位请便!”说罢便做出了“请”的手势,正是在请二人离开。
“你们两个倒是说说,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陆琪道。谢家主母摆摆手,喝道:“送客,送客!”那年轻仆人见主母已经恼烦,便道:“两位请回罢!”
谢家老爷见二人依旧不起身,当真是怒极,霍地站起身来,指着二人,喝道:“非要我请家奴把你们请出去,是罢?好!”说罢,他用力拍了三下手。霎时,从东西厢房各冲出五名粗衣麻裤的家奴。
陆琪站起身来,双手举起,道:“好,好,好!我们这就走,我们这就走!”说罢,她便转身,拉着守大步往外面走去。
走出朱红大门,那年轻仆人也是一脸鄙夷地看着二人,随后“砰”的一声将门重重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