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一树桃花绽放得犹如脂浓胭丽的盛妆戏子,一时惊艳了阿洛的眼,然而仅是一念,一阵风卷来,那花便纷纷扬扬而落。
几片花瓣飘落到阿洛的衣服上,阿洛拂衣再抬眼时,驴车又走了两步。
花树下青砖老屋的窗牖突然开了,一花信女子两只胳膊架在窗牖上,刚好与阿洛对视了。
人面桃花莫过于此,阿洛惊诧地发现了村姑版的神仙姐姐。
这是美丽的邂逅?
然而,仅一霎,那女子便娇羞地垂头而去。
车夫将驴车停在老屋外的马棚边上,不待胡虞臣相问,即道:“这是村里唯一的客栈。”
那就是没得选,胡虞臣和阿洛下车,随车夫进入客栈。
客栈外简陋,内里却出人意外的洁净整齐。客栈的老板兼伙计是一对姓白的老夫妻,客堂之上送茶递水甚是殷勤。
坐下的阿洛四下张望,企图找到方才的神仙姐姐。
恰好神仙姐姐知情识趣,正撩开门帘,窥看客堂。
阿洛偷瞄几眼之后,颇为遗憾地发现门帘后的神仙姐姐比他大约高半个头。
那女子一双秋水眼放到高个子凤儿眼的胡虞臣身上转了好几圈。
惜乎,姓胡的不解风情,眼睛只会盯着阿洛看。
怎么回事?神仙姐姐都不动心。阿洛急了,神仙姐姐怎么就不看我呢?是我太矮了?
阿洛妒忌地看向云淡风清的胡虞臣。
阿洛的眼神将胡虞臣逗笑了,他笑着伸手过去在阿洛白嫩的脸上一拧道:“小子,不许看女人。”
阿洛飞快地打掉了胡虞臣的手,觉得自己在神仙姐姐面前失了面子,他朝着对方骂道:“你不喜欢美女就算了,不能妨碍正常男人的爱好。”
胡虞臣亦发笑了,他站了起来走到桌子对面的阿洛面前,弯下腰额头抵着阿洛的侧脸小声地说:“我会让你喜欢男人的。”
“嘁”阿洛愤怒了,就在他准备拼着老命扇对方老大一耳光时,狐狸妖怪已经回到原位坐好。
阿洛在这边恨得咬牙切齿。
须叟后,白老儿唤那女子做菜,原来那女子小字三姐,阿洛将名字记住。
白三姐在帘后应声,其声若出谷的黄莺儿。
白老儿笑着解释道:“客栈太小,请不起人,只有未出嫁的老闺女当苞厨。”
原来一帘之后是厨房,阿洛不再理会胡虞臣,他的眼睛企图钻到帘子后面去。可惜不是透视眼,他看到的始终都是一块青花布帘子。他悻悻地收回视线,又对上了狐狸妖怪的脸,不禁恨恨地歪想了:如果狐狸妖怪打扮成女的,还是有一点看头的。
少顷、饭至,居然还有一壶小酒。
胡虞臣拿起青花小壶,轻轻地晃了晃,一股桃花的芬芳带着酒香一同浸入鼻息,引人沉醉。
白老儿于一旁陪笑道:“这是桃花儿酒,老闺女做的佳酿。”
胡虞臣坐着未动,他凤眼一挑,回他一笑道:“好酒。”
白老儿上前,取两只白瓷小酒杯,倒了两杯桃花儿酒,一杯递于胡虞臣说:“客官请。”
胡虞臣执酒说:“小老儿请。”
两人一饮而进,白老儿笑退。
及至饭后,神仙姐姐都声息俱无。
客房内,阿洛对着房内仅有的一张大木榻、榻上仅有的一条被子、仅有的一个长枕头很是窘迫,这都是狐狸妖怪惹的祸,一定让店家误会他们晚上要那啥啥了,所以连多的一条被子也不给。
阿洛愤然地指责胡虞臣:“你这是别有用心。”
胡虞臣将视线从窗户外收了回来,他转身对着榻上盘腿坐好的阿洛一脸严肃地说:“这个村子有些古怪。”
“我们叫上车夫,连夜走。”阿洛出主意后,不禁惋惜再也看不到神仙姐姐了。
“我只是猜测。”胡虞臣走了过来,上榻后自觉地将头靠在唯一的长枕头上,闭上眼睛合计,三个不足为患的小鬼犯得着他动用灵力吗?犯得着他将自己暴露给琅阛阁吗?稍后,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对方抢了枕头,阿洛就将被子霸占住了。
一会后,胡虞臣坐了起来,他对着榻那头的阿洛问道:“你今晚准备在被子上坐一晚上?”
阿洛专心地盯着枕头,他想把枕头也一并抢过来。
村子有古怪,今夜不适于玩笑,于是胡虞臣正经地说:“我们分头而睡,好警醒一些。”
阿洛望着胡虞臣默默地说:你如果睡硬邦邦的地面,会容易警醒一些的。
夜来云披玉绳净,月满镜轮圆。
乡居的月夜别有一番风情。
阿洛不想跟狐狸妖怪挤一条被子,只得合衣而坐,而对面的胡虞臣抱着被子犹自沉睡不起。
阿洛推开窗。
此际夜风微澜,月移花影。
几声清亮的箫声衬着月色从村边的桃林内悠然而起。音声迷耳,勾得阿洛步出客栈,顺着箫声而去,一直走到了桃花坞的深处。
果然是神仙姐姐吹箫,阿洛欣喜上前。
神仙姐姐停箫侧立于桃树下,一双秋水眼露出一点羞色。
这个时候的标准台词应该是:“小女子,因何不豫,于桃林内吹箫?”
婉惜的是阿洛不通文墨,他象强抢民女的王老虎一样欢喜得手舞足蹈:“神仙姐姐生得好漂亮,箫声传情引我至此,真是让我高兴啊!”说完,他哈哈哈大笑。
台词不对,不理他。
白三姐收回视线,抬头独自对着月色喃喃道:“妾白三姐,因年岁渐长,婚事却毫无着落,心中郁结,于园中吹箫排解。”
这个时候,有美在此,应该怦然心动地说:“今夜花好月圆,小女子且毋悲伤,让小生也吹一段箫,于小女子解闷。”
然而阿洛不会,他袖子一卷,豪爽地说:“现在就到我的身边来吧,大不了,我吃点亏,娶你就是了。”
他张开双臂,准备美玉温香抱满怀。
白三姐未朝他望上一眼,用袖子挡住面容,低声对着一团空气继续说台词:“今昔、何昔,见此良人,即见良人,云胡不喜。”
这个时候的剧情应该是公子取箫,三姐摇头执箫不放。两人不由得拉扯,一个不妨,两人便跌在了一处,臊得白三姐满面羞色。然后公子借机握住其柔荑,无耻地说:“你我以后就成夫妻,小女子何必如此怕羞。”于是,两人私订下终身。
然而阿洛在原地呆呆地张着手臂,好象抱着一个很大的西瓜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