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将阿洛的身影拖到墙上,那清晰的剪影,像足了他童年的偶人。他的偶人同真人一般大小,会说、会笑、会照料他的生活,陪着他在一所废弃的夏宫住了好些年。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外面世界是什么样子,他也不知道凡人的新生儿同他是不一样的。凡人的新生儿是从妈妈肚子里孕育出来的,而他是被黑山妖王造出来的,可是他一直很快活。
那个时候他和偶人一起坐在夏宫的池塘边等着太阳落山,等到太阳的余辉同时照耀到他们的脸上,等到之后凉风习习的夜晚。
然而那一天还是来了,黑山妖王毫无征兆地驾临夏宫。他的偶人被黑山妖王一脚踏在了地上,象许多用旧的工具一样,碎了一地。他的偶人死了,后来他被黑山妖王带回了黑山。
有什么东西,骤然敲碎了他坚冰般的防线,他的眼神变得犀利,手上的寒月剑就要出手。然而就在此际,一队咚咚咚……的脚步声止住了他的动作。
赵亥带着一队小妖匆忙奔入大厅,他快步走到绿腰身边垂首道:“阁主,今夜有人私入琅阛阁,杀了赵及、打碎了亟酃镜!”
亟酃镜是琅阛阁传世之宝。宝物碎,绿腰的眼神变得益加阴霾,他带着疑惑朝在座的每一位瞄去。
是席上的哪知妖做的?还是另外的?他的目光停顿下来说道:“今夜谁都不能离开!”
“啊?”北冥怪第一个反驳道:“我等一直待在宴席上,亟酃镜碎了关我等鸟事!”
众妖的脸色不一。
赵亥低头插言道:“这不好说,难道你们中不会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北冥怪的手重重地拍向近前的桌案,案上的碗碟震响了一片,随后他怪声怪气地道:“琅阛阁还想强留我们?”
绿腰将修罗夜叉执在手中,恼怒交加地喝道:“琅阛阁今夜是留定了诸位!”
赤蛇妖小眼睛瞥了一眼绿腰,冷冷地问道:“嘿嘿、阁主想扣留我们多久?”
“洗掉了嫌疑就可离开,暗夜使不是想看亟酃镜,现在就随我们到镜室。”
绿腰当先而行,荀末瞅了众妖一眼跟上绿腰的步伐。既然暗夜使都没多话,于是众妖只好愤愤不平地随后。
琅闤阁,楼呈环形,共有十二层之高,镜室在最高之处。
连个电梯都没,让爷爷我爬楼梯!阿洛一面默默地抱怨,一面蹬蹬地迈着他的小腿爬楼梯。
镜室没有门,整个十二层就是镜室。
阿洛忽视掉胡虞臣从上面伸过来的友谊之手,他的小腿一用力,最后一个爬上十二层。
镜室的一切一揽无遗,赵及的尸体躺在不远处,身子下面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原木地板。正中央搁着一张很大的方桌,镜片在方桌上及周围散了一片。
这些破片片是他们说的那个亟酃镜?怎么象黄金一样亮晃晃的迷人眼球,阿洛蹲在最外围捡了一块残片,拿到手里端详之后,他决定揣几块残片回去骗百灵这只傻鸟,就当抵之前的债吧。
“捡这个做什么?”胡虞臣弯下腰问道。
“拿出卖钱。”阿洛随口答道。
胡虞臣被他的直白逗笑了:“亟酃镜是法宝,碎了后灵气也就散了,残片连废铁块都不如,没人会要的。”
阿洛已经揣好了几片,他瞥了胡虞臣一眼,啪地一下将手上的这一块摔飞了。
一群妖都围着绿腰说话,暗夜使荀末背靠在窗台上冷眼旁观。突然他的视线移向了阿洛,其后的几十息时间内,他可以说是目不转睛。
阿洛因为无聊,在地板上来回走动,而胡虞臣则抱臂守在一旁。倏然胡虞臣发现了敌情,他抬头望向荀末。
荀末一点头道:“荀末。”
胡虞臣冷冷地点头回道:“胡虞臣。”
荀末问得好似云淡风轻:“你挑的夫郎?”
胡虞臣挑衅地一笑:“看出来了。”
你象母鸡孵蛋一样守着他,我能不看出来吗?荀末笑了,他跟着揶揄说:“不错的夫郎,只是好象表里不一。”
胡虞臣回瞟了一眼阿洛,阿洛这个二货因为无聊,正在模仿走钢丝的动作:他双手平伸,左脚尖挨右脚跟一步步地艰难前行,不时还抽风地晃动两下。
于是胡虞臣内心默默道:我的果子小美人,你能表现得再弱智些吗?
这时,围着绿腰的灵龟老突然暴发出一声惊呼:“老朽年迈体弱,明日必要赶回鹤顶山的甘露池内修养,若是阁主不让我离开,老朽岂不是要命殒于此!”说完了话,白胡子的灵龟老满脸老泪横流。
随后身形魁伟的北冥怪振臂高呼:“是啊,我们来茫市找凤璎宝珠,若非阁主相邀,谁会跑琅阛阁来。”
赤蛇妖小眼睛闪啊闪,他接着说道:“亟酃镜能窥测灵力的变动,但凡动用灵力者莫不被其发现行踪,那么凤璎宝珠也不例外。我们都要寻凤璎宝珠,这面镜子是最大的助力。若是我们做的,做什么不偷走这面镜子,反而将他砸碎?”
赵亥低头陪在绿腰身边,再次自觉地插言道“兴许在逃走时,慌乱摔碎了宝镜。”
闲闲地靠着窗台的荀末突然遥遥地对着诸妖朗声说道:“镜子中间部份的碎片都在方桌之上,如果是摔谁会摔得这么巧。”
绿腰转身问道:“暗夜使是什么意思?”
荀末脊背一挺,两只手肘随之离开了窗台,他望着诸妖说道:“血迹从方桌边一直沿伸到守镜人的尸体旁,守镜人是在方桌边被杀死的,其后被拖到现在的地方。是问一个急着偷镜子的会有功夫来做这件事?”
众妖望着荀末都没有说话。
于是,荀末继续:“所以这件事,应当不是寻凤璎宝珠者做的。”
绿腰问道:“暗夜使再指凶手另有其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