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师门算是大派,这些年又游历各地,所见之人,上达各路贵胄,下至民间百姓,也从未见过这般如谪仙般清俊的公子。
山水的清越,星月的灵秀,皆集他一人之身。
相比之下,他妹妹虽也好看,却不是罕见。
他却是……
二女冷静下来,才注意到这公子的眉宇间拢着一条白色的轻纱。
衬得更加清冷不似凡人,犹如月下谪仙临世。
不由一阵唏嘘。
真是天妒英才啊……如此公子,竟然看不见,实在叫人遗憾。
阿玥惊叹地扭头看着两位师兄师姐,“他既失明又重伤,路都走不稳了还要出来找妹妹,当真是把妹妹看得比自己重了吧?”
陈纤韵的目光却凝在了那颗朱砂痣上,说不出话来。
她未来的未婚夫婿,眉宇间,据说也有这么一颗朱砂痣。
这么巧吗?
云散,月出,天澄净。
如雪的月光透过叶片间零星的斑驳,散落山野林间。
公子的白袍在月色下蕴藉着淡淡的蓝色光泽,随着他的走动而微微起伏流转,如蔚蓝海面上一抹波光凌凌的流光。
光看一眼便知道是极为名贵的御供织料。
那公子越走越近,小姑娘走在他身后,竟被挡得完全看不见。
阿玥再多看了一眼便红着脸不看了。
虽然她对大师兄颇有好感,但这人实在太过好看,不似真人,尤其身处这静谧深山之中,他只静静在那儿,便如神明一样让人不敢冒犯,目光便不由自主往他身上去。
却又不敢多看,仿佛多看几眼便是亵渎。
席希见陈纤韵直愣愣地看着顾宴清,整颗心如沉入了陈年老醋之中,酸得冒泡。
顾宴清撑着木棍,不方便行礼,清越的年轻男音蕴藏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和歉意,令人听来便觉得心头熨贴。
“多谢诸位相助小妹之恩,我家小妹天真顽劣,是在下没有管束好,言语冒犯之处,还请诸位海涵。
只她并没有坏心思,若有不当之处,在下代她向各位道歉。”
陈纤韵的心思飘到了别处,可这别处却又和面前这人有关,听见他说要道歉,下意识地认为这么高傲的人,代他人道歉是多么委屈他的一件事。
“公子无需道歉,令妹天真可爱,心性单纯,并无不妥之处。
请公子莫要委屈自己。”
说完,席希和阿玥皆抬眸看着陈纤韵。
阿玥“噗嗤”一笑,没想到稳重如大师姐,也有被男子容貌给蛊惑得不轻的一天。
陈纤韵的话出自本心,但说完她才觉得最后一句极为不妥,贝齿局促地扣住了下唇羞红了脸,抬眼去看顾宴清,却见他丝毫没有点破的意思,一派温和公子的做派,唇边有着抚慰人心的淡笑,让人看了便渐渐安下心来。
“在下替小妹多谢姑娘宽厚。”
叶软色拖着鹿从顾宴清背后踱出来,满脸写着不高兴,一副要找茬的模样。
男主这人忒是双标,不是个东西,怎么光对她一个人那么凶,对别的姑娘就这般温柔好说话。
“谁说我是……”“还不住口。”
叶软色才堪堪吐了四个字,便被顾宴清转头轻声地呵住了。
言语虽轻,却透着管束的严厉。
刚才一听叶软色的描述,顾宴清便知道她跟别人乱说话了。
在他面前大放厥词也就罢了,到了那些人面前竟也这般乱说话。
胡闹。
顾宴清制止完叶软色,转头对着那三人,“见笑了。”
一时间,三人心思各异,道了声无碍。
席希和陈纤韵心头各自复杂,而阿玥却看得有趣。
这公子虽然看着严厉,却也透着无可奈何的味道,颇有几分家丑不可外扬的不可言说感。
阿玥羡慕地看向一旁臭着脸的叶软色,这家伙的哥哥一定很疼她,如此周全地为她顾及旁人对她的看法。
顾宴清摇了摇头,鼻尖溢出一抹无奈又复杂的叹息,重新将帽子戴起,遮住了那张极为出挑的面容。
“请诸位不要嫌弃,住处只是间废弃的山庙,并不是家院屋舍。
诸位请来。”
陈纤韵笑着摇头,被旁边那个不通人情世故的汤圆衬托得愈发大方得体。
“公子客气了,能有一片屋檐遮风挡雨,我等已感激不尽。”
阿玥虽然看着身子单薄,却颇有几分怪力,只她一个人便能扛起晕过去的子和。
她走到叶软色身边,“你不去扶着你哥哥走路?”
若是她阿玥有这么一个好看的兄长,怎么舍得让他如此辛苦地走山间夜路。
叶软色嘴一撇。
男主才不会让她碰他呢,防她跟防贼一样,生分得很。
而且她也察觉到了,她仿佛是说错话了,男主分明是嫌弃她丢人了。
叶软色心里蕴着三分气。
不让她碰她偏碰。
于是那师兄妹三人静静地跟在后面,前面那两人极为热闹。
叶软色虽然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小妖精,往日的话也都是从戏文里东一榔头西一锤子模仿来的,学得也不成体统,但这并不妨碍她极有自尊心。
她最怕别人知道她没有文化,不够体面,肚子里只有一堆草没有墨水。
既已知道自己在那十份体面的三人面前丢人了,叶软色便十分小声地说话,细细密密地凑在顾宴清耳边窃窃私语。
每每总是被顾宴清轻易地避开,又锲而不舍地凑上去。
阿玥在后面看着,时不时地咧嘴无声地笑笑。
这位公子也就在跟他妹妹相处的时候,才会多了些人气。
方才对着他们的时候,虽然看着极为温和有礼,但她总觉得透着几分难以亲近的疏离冷意。
最后顾宴清被叶软色磨得没有办法了,只能答应让她拉着袖子,这才消停了几分。
陈纤韵在后面沉默地看着,眉间微簇,辨不出情绪。
这二人的面容,哪有半分兄妹间的相似。
所谓“兄妹”,泰半是编出来的托词吧。
可这深山之中,又是孤男寡女的……他如何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