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十五岁少年的葬礼(2)(1 / 2)

深夜,路明非疲惫地坐在校园中央的喷水池旁,身旁坐着心理教员富山雅史。

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想了各种办法去证明楚子航的存在,可是EVA的服务器里没找到楚子航的名字,守夜人讨论区里也没有“村雨”这个ID;他冥思苦想,记起了楚子航的学号,那个学号倒是存在的,但属于阿卜杜拉·阿巴斯;他跑去执行部查宗卷,关于北京事件,宗卷里是这么写的,在耶梦加得和芬里厄即将融合为海拉的前一刻,狮心会前任会长阿卜杜拉英勇决然地??读到这里路明非气得吐血,怒想揍人。

敢情在如今的世界设定里小龙女是跟一条阿拉伯大汉相爱相杀?那画面太美,真是不敢想。

他跑去找施耐德,施耐德也说自己没教过名叫楚子航的学生,他名下唯一的研究生就是阿卜杜拉·阿巴斯。

楚子航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有人占了他的宿舍有人占了他的学号,连他人生里的大事件也都被移花接木了。

学生会主席疑似神经分裂症急性发作的消息也已经传遍了守夜人讨论区,毕竟他揍了狮心会长,这种大新闻学生会也压不下来。

有人建议路明非去找富山雅史聊聊,但路明非根本不想进心理教研室的门。他如今跟富山雅史是老朋友了,富山雅史的套路他都懂。富山雅史的专长是洗脑,口头禅是“让我们来一场不戴面具的交流”,路明非经常嘲笑他说你这话要是跟女生说就感觉挺流氓了。富山雅史应该能很轻松地帮他洗掉脑中的幻觉,然后他就跟大家统一意见了,问题是他根本不想跟大家统一意见,他最期盼的是某个人忽然跳出来挺他一把,告诉他狮心会长楚子航那是个实实在在的人,狠狠地打脸那些忘了楚子航的人。

可没想到路过喷泉的时候他还是遇上了富山雅史,富山雅史正对着喷泉练习小号。

富山雅史掏出电筒检查了路明非的瞳孔:“药还在吃么?最近休息得怎么样?”

“我早就没事了!没事了我吃什么药啊?”路明非赶紧分辩,“我最近吃得好也睡得好,地雷都炸不醒我!”

东京的经历确实让他抑郁过一段时间,经常得来富山雅史这里做心理咨询,但并不像有些人传的那么夸张。

时间是治疗一切创伤的良药,何况他还是那种很善于欺骗自己的人,路鸣泽说的。

“可你看起来就像是PTSD复发,我们是老朋友了,说实话就好。”富山雅史拍拍他的肩膀,“你入学的第一天我们就见过,那时候你是个眼睛里藏着恐惧的孩子,总是习惯性地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没关系的,你是老病人我是老医生,我们来一场不戴面具的对话就好。”

“别介!富山老师,你是老医生没错,但我还年轻,你能不能用发展的眼光看我?入学的时候我啥也不是,被骗到美国来读一所遍地都是神经病的大学,你们又跟我扯什么屠龙大业,威胁我说我如果退学就要给我洗脑。可我现在是学生会主席了,我在学院里横着走,出门两把刀两把枪,满世界做任务,有人叫我执行部之龙,还有人叫我卡塞尔太子,我想怂都没地儿怂去,你别把我想得太复杂了。”

“那你还会梦到那个女孩么?上杉绘梨衣,你总是习惯性地回避这个名字,但这些事你总得面对。”

路明非沉默了几秒钟:“越来越少了,就算梦到也不是噩梦了,有时候醒来还挺开心的。”

富山雅史点了点头:“PTSD给人带来的感受未必一定是痛苦的,也可能是沉浸在自己制造的幻相中无法自拔。给你讲个著名的案例吧,1967年,南非的一个黑人妇女发了一场高烧,忽然会说一口流利的法语。她自称想起了自己的前世,那一世的她是个旅居巴黎的画家,住在塞纳河边的一间公寓里,打开窗就能望见卢浮宫。她把从公寓阳台上眺望巴黎的景象画了下来,人们按图索骥找到了那间公寓,从阳台上看出去,景色和她的画一模一样。有人邀请她参加催眠测谎,她不仅通过了,还回忆起了更多的前世细节。”

“这么牛逼?”路主席沉吟。

“很多年后人们才查清了真相,她虽然一直生活在南非,但她的母亲曾为一个富有的法国家庭工作,她从小生活在一个说法语的环境中。后来那户法国家庭离开了南非,她就不说法语了,语言技能渐渐退化,是那场高烧重新激活了她的语言能力。”

“那间公寓的事儿又怎么解释?”

“那间公寓曾经属于那个法国家庭,女主人画过一幅油画,就是从自家窗口看出去的巴黎。至于催眠测谎在她身上失败,那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撒谎,她从心底里相信自己的前世是住在塞纳河边的巴黎画家,那个身份能满足她内心的渴望??”

路明非打断:“富山老师的意思是,我幻想出一个男人来满足自己内心的渴望?”

富山雅史沉默了片刻:“确实应该用发展的眼光看你,你穿得越来越像恺撒,说话却越来越像芬格尔?…我得说你看起来确实挺正常,逻辑清晰,反应速度也很快,思维跳跃得像个兔子,我都跟不上你的节奏。要不要试试催眠?催眠会让你彻底放松下来,让我们来一场不戴面具的对话。”

“又来这套?你不是想给我洗脑吧?你就是想给我洗脑吧?”路明非警觉地盯着他。

“你现在是学院的重要资产了,你脑袋里的东西,我可不敢轻易碰。就算我想给你洗脑,也得有执行部的批准。”

“还是先算了,你别把我洗成傻子了。”路明非想要起身,“没准我回去睡一觉自己就好了。”

“急什么?再聊聊。”富山雅史攥着一块老式怀表,抵到路明非面前打开,“你看现在才几点钟?”

路明非看了一眼表盘,愣住了:“富山老师你这表不是坏了吧?”

雕花珐琅的表盘上,银蓝色的指针竟然是倒着走的,答答答答,答答答答,时间一秒一秒地回溯。

再下一刻,盘面上的雕花图案都动了起来,像是繁花盛放,又像是一台巨大的机械里万千的齿轮旋转。

富山雅史扶住路明非的脖子,把他轻轻地放在了喷水池边的台子上,嘴里还在低声吟唱,言灵·修普诺斯。

修普诺斯是希腊神话中睡神的名字,这个言灵能引导目标进入深睡的状态,借助道具的话效果会更好。富山雅史的那块怀表就是反着走的,对方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认真观察,注意力一集中,修普诺斯的效果就被强化,连路明非这种S级也着了道儿。

“跟我聊聊楚子航好么?”富山雅史的声音轻柔,“你们认识多久了?”

“初二的时候吧,初二的时候我才听说他的。”睡梦中的路明非暂时远离了惊恐,声音轻快,“有一天午休,有人忽然跑进来说楚子航楚子航,楚子航在操场上练扣篮呢!话音还没落呢,女生们都跑出去了,男生也跑出去一大半。我羡慕妒忌恨啊,每次看他打球我都盼着他输,盼着他倒霉出丑,扣篮的时候撞到篮球架子上什么的??”

“再遇到他的时候就是来学院报到的那天,觉得这人太恐怖了,在学院这种神经病遍地走的地方都能当上社团老大,这不神经病中病么?他要是发起疯来该多可怕?当然我现在也是社团老大了。还有他永远都亮着黄金瞳,走夜路都不用打手电的,这什么怪物啊?恺撒都比他有人味儿!”

“我是大一暑假的时候才跟他变成朋友的,我那时候才发觉这家伙真挺帅的,单手开帕拉梅拉的独狼,你看这人设,搁动漫里肯定是紫龙流川枫,光芒压过二逼主角的那种人。可你真跟他处久了,就会发现他还挺八卦的,还爱絮叨……”

富山雅史越听越惊讶,心说这个幻想出来的人物竟然有那么多的细节,路明非必定是花了很多时间精力在心里塑造这个人物。这不是一日之功,也许早在中学二年级的时候他就开始幻想一个哥哥般的男孩,来排遣自己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