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格尔闭着眼睛闻酒:“2000年的勒桦庄,不愧是勃艮第的传奇!清幽的花香,让我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蔷薇盛开的花墙下,浓郁的果味,就像鲜红的小浆果在我的味蕾上炸裂,啊!我是一只小蝴蝶,我在花丛中飞舞……”
“行了行了,这逼刚才路明非已经装过了!”诺诺扶额,“你俩还真是秤杆不离秤砣,夜闯女子修道院也组队?”
芬格尔拍拍胸脯:“我哥们摊上事儿了,我当然得来,我是他好大哥,不来不行!”
“东北话越来越地道了嘛,在古巴学的?”
“闲着无聊的时候爱刷个抖音快手。”
“快说正经的!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写多了么?还非得打赏才更新?”
“师妹也读我的作品?”芬格尔眉飞色舞。
“你那玩意儿真的能称为作品?”诺诺冷哼。
“不是我自吹自擂啊,就你俩这段感情戏,加图索家未来的主母,深夜私会学生会主席,地窖之中饮酒作乐,情到深处搂在一起,以我的文笔写出来,包你惊心动魄荡气回肠,香艳程度绝不逊于《罗马帝国艳情史》!你说我这算不算作品?”
“那我是不是应该杀你灭口先?“诺诺砸碎一个酒瓶,“说正事!”
“好的!”芬格尔转过身,指着路明非的鼻子,“神眷之樱花!你啊!你摊上大事儿了!”
“正常说话,别喊你杜撰的那些奇怪外号。你来干什么?你能治我的神经病?”
芬格尔愣住:“啥神经病?你以为你得个神经病就能让我千里迢迢跑来看你?可笑!我是你亲爹么?我在古巴还有那么多女朋友要照顾的!我跟你说出大事儿了!你从学院跑路的时候是不是偷了冰窖里的龙骨?你是不是还去芝加哥宰了校长?这些事情都是欺师灭祖干不得的!尤其偷龙骨,那玩意儿能烤着吃怎么的?还是能上拍卖会换成美元英镑?你偷那玩意儿干吗啊?”
消息太过耸动,路明非和诺诺对视一眼,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尤其是昂热遇刺,在他们心里昂热就是个不会死的男人,纵然死的那天也是轰轰烈烈的跟尼德霍格同归于尽。
“你先喝口酒,慢慢说,校长怎么了?龙骨跟我有啥关系?你又是怎么找来这里的?”路明非说。
“24个小时前,执行部派了几个人来哈瓦那找我,带着枪,气势汹汹,说要问我几个关于你的问题。我
心说这关靠撒娇耍赖是过不去了,你肯定是出了大问题,他们对我也有怀疑,毕竟咱俩是铁哥们。我就套他们的话,他们就说你偷了龙骨,刺杀了校长,疑似正在觉醒的龙王。我说我虽然不相信路明非能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但学院高层认定了这事儿,我也没法为他辩解,然后我就给他们跪下了。”
“确实是你的风采,”诺诺竖起大拇指,“可你又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他们听说我要帮他们抓路明非,那肯定是非常高兴的啊,我那么了解路明非,肯定是条好猎狗对不对?汪汪汪汪!他们就把我带来了马耳他,租了一艘水翼快帆船,在鸢尾花岛附近蹲点,他们认定了路明非会来找你。我说我负责开船,那船我玩得溜,趁着他们都在甲板上眺望,转了个大急弯,把他们都丢进水里去了。那帮人没经验,坐水翼快帆船都得用绳子把自己捆在船上。”
诺诺点了点头,路明非却摇了摇头:“可是你不会开船,你还说过你怕水。”
“可不可以也用发展的眼光看我?我在古巴学的不行么?”芬格尔哼哼。
路明非还是摇头:“一艘水翼快帆船要卖100多万美元,古巴怎么会有学那种船的地方?”
芬格尔目瞪口呆:“上等人的运动,你这穷狗怎么懂得那么多?”
“学生会有帆船部啊,我去年刚给他们买了一艘,他们让我上船体验过两次。”
“我靠靠靠靠靠!最恨这种有钱人的语气!我警告你别跟我炫耀!再炫耀我就拿出我女朋友们的照片了!”
“别吵啦!烦死了!”诺诺又砸了一个酒瓶,“路明非你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路明非犹豫了片刻:“是校长给了我地址。”
那个深夜,其实是昂热推开了禁闭室的门,手提箱里装着全套的茶具。
他解开了路明非身上的安全锁,帮他拔出了电极,还烧了热水,泡了一壶大吉岭红茶跟他分享。
“事情我都听说了,但恐怕我的回答也会让你失望,我不记得这间学院里有叫楚子航的人。”昂热说。
“怎么会这样呢?”路明非双手捧着茶杯,想靠那一点点热量让自己的心里暖和起来,“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去你的办公室喝茶,挨个试着拔七宗罪,他把自己的手弄破了,地毯上都是血。”
“我也记得那个夜晚,落叶把天窗都盖满了,风很大,但我邀请的是你和恺撒。”
“那弹劾你的事呢?罪名之一就是你批准楚子航这种高危混血种入学,还包庇他。”
“那场弹劾确实发生过,但他们弹劾我的理由是混乱的管理,还有预算超支。”
“那六旗游乐园的事儿呢?也是假的么?”路明非激动起来。
“跟我们一起去六旗游乐园的是阿卜杜拉·阿巴斯,那是个勇敢的年轻人。”
路明非呆呆地看着昂热,腰杆还强撑着,心里却已经泄气了,觉得自己像个破了洞的橡皮鸭子。
“我能给你的帮助不过是这壶茶而已,但有个人也许能打开你心里的锁。”昂热把一张卡片递到路明非面前,“陈墨瞳现在在马耳他共和国,这是那个岛的地址。她的能力是侧写,也许能从蛛丝马迹中逆向推导出事情的真相。”
“会不会太麻烦师姐了?我听说她快结婚了。”路明非嘴里这么说着,身体倒是很诚实,伸手就去抓卡片。
昂热往后撤了撤:“我不介意帮你这个忙,但如果你惹出什么麻烦来,某位校董会杀上我的门来。所以我想知道,今时今日,陈墨瞳对你来说是什么人?”
“能是什么人?师姐呗,一直也是师姐啊。”路明非尴尬得直挠头。
“我在女人面前卖乖装傻的时候,你还没生下来呢。”
路明非沉默了片刻,缓缓地靠在那张并不舒服的椅子上:“校长,人长大了是不是应该知道什么事情该拿起,什么事情该放下?”
“是的,有人说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会说我都要,现实其实是相反的,大人才懂得割舍。”
“这些年我有找过师姐么?”
“至少你从没问过我这件事。”
“我刚遇到师姐的时候,她是个闪闪发光的女孩,我从没见过那么好那么厉害的女孩,就像小孩子看到喜欢的玩具。”路明非望着屋顶轻声说,“可师姐不是玩具,她是个活生生的人,那时候的我根本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反正总不会是当年的那个我吧……要是遇见师姐的人是今天的我,也许还有点可能吧?但人生没有那么多的可能性,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也还是错的。”
这些事他其实已经想了很多年,从未跟任何人说过,哪怕亲近如芬格尔,哪怕喝了很多的酒。没想到在这种奇怪的环境里,喝着一杯微微泛苦的茶,跟一个差着一百多岁的老家伙坦白了心迹。
昂热点了点头:“所以,已经结束了,对么?”
路明非摇了摇头:“我和师姐从来没有开始过,也就不需要结束。”
“希望你记住今晚你说的话。”昂热把那张卡片塞进路明非的手里。
虽然刚刚说了很牛逼的话,可真的抓到那张纸片的时候,路明非还是不经意地哆嗦了一下,感觉是拿到了潘多拉之匣的钥匙。
“说是这么说,如果你真的惹了祸,记得我今天晚上没来过。”昂热在他脑袋上敲了三下,提着那个装茶具的箱子离开了禁闭室。
走的时候他既没有恢复路明非身上的安全锁和电极,也没有关门。
“好,让我们梳理一下线索。”芬格尔说,“学院那边得到的消息是校长在芝加哥遇刺,路明非干的,冰窖里的龙骨被人偷走了,也是路明非干的;而路明非的说法呢,是校长叫他来马耳他的,他没去过芝加哥,也不知道龙骨的事儿。我们该相信谁?”
“校长的言灵是时间零,持有那个言灵的人堪称刺客之王,”诺诺说,“路明非怎么杀得了他?”